第788章
夜风在空旷的宫城中穿梭呜咽。 撞击着殿门都在颤抖。 皇上坐在上方叹息。 慕容泽跪在原地流泪。 他是真的在哭泣。 六皇叔比他大不了许多。 他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是六皇叔偷偷带他出去玩。 带他看皮影戏,带他吃民间食,教他如何驯服野马。 甚至他挨父王或者皇祖父训诫的时候,六皇叔都会挡在他前面。 父王体弱多病,常在室内休养。 是六皇叔在他幼时扮演了如父如兄的角色。 很多次,他身为皇太孙受了委屈,却不能为外人道。 第一个想起的,都是对他眉眼含笑的六皇叔。 但也因此,当他得知当年是六皇叔下毒残害父王,导致父王病弱不堪最终故去时,十四岁的他心痛得一夜长出白发。 少年长大,与年龄无关。 他披麻戴孝在棺椁前跪了三日,发誓一日不除仇人,一日不离这瑞王府。 他是皇太孙,是未来继承大统之人。 而六皇叔偏偏就要皇位。 他们只能是你死我活。 如今,终于抓住了机会。 云夙和慕容泽从大殿内出来时,天边已经放亮了。 火红的朝阳跳上宫殿顶上翘起的琉璃瓦。 好似铺了一片血光。 慕容泽支开了跟随的宫人,只与云夙两人朝着宫门慢慢走去。 云夙这会儿步伐也不急。 他进宫前就已经派人回府报过平安,府里不会有人担心自己。 长长的宫道,两边是望不到尽头的朱红色。 多少人一生走不进来。 多少人一生走不去。 云夙和慕容泽两人在朝霞中散步。 “本宫从儿时便有些羡慕云璇。”慕容泽突然开口。 云夙:“羡慕她总有新奇的玩意儿?” 慕容泽苦笑:“羡慕她家宅简单,又有一个宠溺她的父亲。” 有个愿意为她背上纨绔名声的父亲,让她可以随心所欲,不用承担世俗的目光和压力。 云夙却问慕容泽: “皇太孙方才为何哭?” 慕容泽:“庆王想说本宫是假哭?” “不,”霞光落在云夙的睫毛上,“我是不明白你为何真的伤心。” 他在殿里看得清楚,慕容泽是真的伤心得在流泪,并非做戏。 慕容泽:“自然是伤心皇叔叛国通敌。” 云夙:“皇太孙应当查得比我清楚,稽沅在北秦没有兵力,眼下对六皇子根本毫无帮助。 六皇子要谋反,也不会傻到毫无益处地去往身上揽一盆脏水。” 慕容泽谈笑不变: “世人都说庆王纨绔,不懂人心世事,今日看来,此言大错特错。 不过,旁人如何认为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祖父信不信。” 云夙打量着慕容泽,叹了口气: “我听璇儿说过,你从小就是个很奋进,又很累的孩子。 长大了,也很累。” 宫道就要走到尽头。 朝日又往上空跃了一格。 两人站在宫门口辞别。 沉默良久的慕容泽回头望着巍峨的宫城。 是世上最近,也是最远的地方。 大气磅礴,金光流转。 映入他怅惘的眼里。 “不是的。” “什么?”云夙顿住脚。 “我从小并不是那样的孩子。”他沙哑地开口。 不是只埋头于练字读书,为皇位准备的孩子。 不是心怀怨恨,隐忍筹谋的孩子。 不是一口一个本宫,喜欢驭下立威的孩子。 慕容泽的衣角镀上霞光,眉宇间已染上深沉。 和皇上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啊—— 身在皇家,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