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西境那时正和敌人交战。 叶父被敌军将领削了头颅。 那一仗极其惨烈。 死的不仅是叶将军。 云将军及其夫人也命丧战场。 还有上千将士。 叶飞那年十四岁,被家人送到战场,随父历练。 他跪在父亲的尸首前。 天大寒。 血冻成了深色。 父亲的尸体只有身体,没有头颅。 头颅被敌军将领拿走,在敌方城门口挂了三天,以示功绩。 叶飞提着剑,冲进漫天大雪里。 恨不得冲到敌军城中,为父报仇。 将士们拦住了他,不让他去送死。 他放下了剑。 是啊。 他这样去,只能是送死。 只会变成城墙挂着的另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他一拳砸在雪里。 西境的雪。 没有江南雪景的诗情画意。 又冷。又硬。 他的眼泪没落下,就吹干在刺骨的风中。 他恨啊。 好恨啊。 可是他无能为力。 几个和叶父有交情的将领,打算把派人把叶飞送回都城。 叶飞拒绝了。 他一定要守在西境。 父亲冻成冰的躯体,日日夜夜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势必要手刃仇敌。 叶飞等待着下一场战役,等待着报仇雪恨的机会。 他等了一个月。 没有等来机会。 却等来了日夜兼程的云夙和弟弟叶奔。 他看见那个比自己年长三岁的女子,在长途跋涉后,满脸风霜疲惫。 叶飞问她,为什么她一个女子要来这西境犯险。 云夙的嗓子被风吹得沙哑: “你在这是给你爹报仇的。 我也是。” 她带着将士日日操练,无论阴晴雨雪。 有士兵不服管,云夙立刻以军法处置。 没有半分余地。 西境苦寒。 她一个女子,比将士们起得早,睡得晚。 日日商讨战术。 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们终于在下一场战役中大获全胜。 不仅诛杀敌方数名将领,还俘获了一位新晋的大将军。 此人便是当初斩杀叶将军和云大将军之人。 传闻是敌方皇帝私生子,单凭着这份军功一路青云,坐上了大将军的位置。 敌方送来消息,说愿意拿出边境三座城池来交换人质。 消息以来,将士们都犯了难。 此人是云家军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如今对方提出那三座城池来交换,皇上知道了,说不定就会放了此人。 几个将领商量着,以大局为重,打算禀报皇上,先留俘虏一命。 而叶飞和叶奔在当天夜里去了关押俘虏的营帐。 他们想好了,要杀了此人,为父报仇。 无论之后要面对什么样的惩戒。 深夜,各个营帐都熄了灯。 叶飞和叶奔摸索而去。 他们攥紧了剑,担心会遇到士兵阻拦。 可是奇怪的是营帐外原本守卫的士兵都不见了。 黑漆漆的夜。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 眼前只有一个被冷落的俘虏营帐。 他们刚走进营帐,就在黑暗中闻到一片血腥。 借着营帐缝隙露出的光,叶飞看见云夙站在仇人面前。 她手中的剑已经刺入仇人腹部。 她看见他们来,只是淡淡地说:“你们也来了。” 没有半分惊讶。 意料之中。 那个夜里,他们三个共同杀了一个人。 叶奔割了那人的喉咙。 叶飞削了他的头颅。 他们带着一身血腥味走出帐篷。 月光皎洁。 云夙跪在地上,朝着东方磕了三个头: “爹娘,女儿为你们报仇了。” 叶奔和叶飞也跪下了,身体朝西。 他们的父亲就埋在西境。 埋在那一场寒冷刺骨的雪里。 叶飞把头死死地扣在地上。 他是不善言表的人,所以连哭都很隐忍。 可那夜他泪水汹涌,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哭得叶奔和云夙两人都侧头看他。 云夙坐他身边: “你们爹死在西境,我爹娘也死在西境。 我们在西境无父无母。 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兄弟。” ……………… 云夙三人快走到了云府。 叶飞的思绪被拉回来。 自从他为父报仇后,两兄弟就一直跟在云夙身边了。 誓要护云夙周全。 因此二人常伴左右。 咔—— 街角传来细微的响动。 叶飞勒住马,扭头看去。 “哥,怎么了?”叶奔问。 叶飞看着空无一人的街角,顿了一下: “没什么,许是听错了。” 二人看着云夙进去后,才回了府。 云府门口又恢复了寂静。 街角走出两个人影。 “主子,您这是何必?”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叹气。 自家主子老是来这云府附近转悠,可是每次就是远远看一下云将军的人影。 从不上门拜访,也不去打招呼。 另一人身披貂裘,手持暖炉。 肤白胜雪,却是男子的面庞——李绍然。 “她若是见到我,怕是又要生气了。” “主子您都不提婚约之事了,云将军不会再动气了吧。” “是不提婚约了。 只可惜——我今后还会做惹她不开心的事情。” 李绍然看着那紧闭的云府大门良久。 像是思索。 半晌后,才踏着风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