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阵脚步的声音,我没挣脱开他的手,以为是齐言的人来了,恰好觉得能避开这样尴尬的氛围,眼前咻然一亮。 但是进来的人却不是。 而是娃娃脸。 “你很失望?”裴佑晟问我。 那张我原以为会震怒的脸上,却满是倦怠,眼底的青痕比之前都要重,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是很倦怠。 “主子。” 娃娃脸不屑于我,但是此时在裴佑晟的面前极其的恭敬。 “人带来了。” 娃娃脸说完,似乎还有别的话想说,但是瞥了我一眼,便没作声,不过似乎很是不满的样子。 刚才扫过的那一眼里,带着的也绝对不是多么好的情绪。 毕竟在娃娃脸的心里,我跟红颜祸水都能挂带上钩了,如今我做事比之前更加的雷厉风行,手段更加的粗暴简单,他看不顺眼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要走了。”我避开地上的尸体和血泊,踮脚要出去,可却被带起,落入他怀里。 他坐在没被溅到血的椅子上,把我抱在腿上,“别动,太脏了。” “就算是想要分清楚界限,晚一会也不及,难不成晚一会他就不高兴了吗?” 话虽然说的平和,可是掌在我腰上的手,却并非如此,他的手很凉,凉的隔着衣服的布料我都能感受的出来。 “我不想看。” 虽然不清楚他带来的人是谁,但是下意识的抗拒,我挣扎的要起来,可是他冰凉的指腹却擦过我的脸颊,最后落在我眼下的那个印记上。 他从后边抱住我,脸也是埋在我的后背上,以至于声音听起来都是沉闷的沙哑的,“疼不疼?” 不知道他问的是当初坠崖疼不疼,还是脸上的这红色印记疼不疼。 心尖有点颤,从我清醒来到现在,他是第一个问我疼不疼的,但这依旧不是可以彻底原谅彻底一笔勾销的借口。 “不疼,比较起来当初手腕割开,塞进去蛊虫,经久不愈来看,这些疼痛只是暂时的,不会很折磨,没有后遗症。”我说。 大概是时间太久了,久到我的恨意都被稀释了很多了,也没有之前那么浓郁的不忿和委屈,我用很平淡的语气来讲述一个事实,他反而是受不了了。 趴在我后背上的脸似乎轻轻颤了一下,声音异常沉闷,我回不过头去,也想想不出来那矜贵清俊的人,后悔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我从来没奢求过,他这种一呼百应,高高在上的人,真的会为了某些事某个人后悔,如今却是意外的看到了。 “如果没有这些事情的话,现在你会不会留下。” 大概是因为他一直额头抵在我的后背上,说话的声音也是比之前更加的沉闷,低声问。 声音低到我甚至都觉得这是幻觉。 我扫了一眼周围,这里面绝对是布置过的,齐言的想法没错,只是没算计到有人会利用这次的漏洞,来伺机杀我。 屋内的摆设都被毁的七七八八了,那些尸体各种惨状横在地上,血泊成河,也不过如此。 还有一个人眼睛睁得大大的,直接被一剑贯穿在墙上,死死的钉在上边,像是墙上本来就有的装饰品一样。 这些在光照下看的极其清楚,饶是我见过无数的血腥的场面,可是依旧接受不来现在看到的场面。 眼前突然被覆盖上了一双手,他从后边环着我,很亲密的姿势,手扣在我眼睛上,“别看。” 温柔的却带着不容置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温柔,在记忆里,我跟他最情浓的时候,也曾经这么坐在他的腿上,笑嘻嘻的回头看他,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却不妨碍欢喜。 他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的教我写字,似乎用尽了半生的温柔。 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 他整张脸埋在我后背上,似乎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在颤。 我骤然从回忆中出来,先拿开他的手,然后从他怀里起来,“皇叔,我还愿意尊称你为一声皇叔,那便是还肯承认你这个长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何况,当初的恩怨早就断了,现在何必要抓着那些事情不放呢?” 大概是外边的阳光过于的刺眼,照在裴佑晟的脸上,他的脸更是苍白。 他用拳头抵着嘴唇,低低的咳嗽了几下,也似乎是在笑,那双原本锋锐深邃的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睛里,现在少了些刺芒,整张脸看着愈加的内敛沉稳。 本来他的长相就是极其俊美的,混着些异族人的血液,没有阴柔,反倒让脸看起来更加的让人沉迷。 哪怕像是现在,眼皮轻轻一撩,他那紧抿着的薄唇张合,却没有声音,我只当是自己耳朵坏了,屏住呼吸,才听清楚那很轻很淡的话。 “长安,你若是真的想走,我不拦着你。” 声音轻的,若不是我憋着不呼吸,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 “皇叔,保重。” 沉默了许久,我才找到这么句话,至少还算是应景。 只怕这一去,再见面就不知道何时了,这一去,就真的是离别了。 门再度被叩响,人还没进来,就先听到怒声骂人的声音。 “裴佑晟,别以为你是摄政王就多厉害,我早晚找人收拾了你。” 那骂人的声音一直不断,声音清雅却吐出一些极其不雅的词,很显然被强行带过来还有满满的怒火。 门咔哒打开,坐在特制椅子上的人被强行推进来,那骂人的话也戛然而止。 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我早就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了,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见到的人,现在却是猝不及防的就见面了。 “哥哥。” 我原先别扭固执,从来不愿意叫他一声哥哥,现在却是叫的心甘情愿的。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门口的人迟迟没进来,侍卫仆从都退下了,白桓坐在上边,长发没束起,就这么随意的散在脑门后边,狭长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上挑。 手里还是拿着一把折扇,只是现在僵硬在手里,那满是风流的眼里,现在也都是惊愕。 “长安?”他迟疑的问。 “哥哥,我回来了。” 我踉跄的上前,甚至踩进了血泊了,都不甚在意,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又贪婪的看着他。 果真,不是棺材里的那个死不瞑目的人。 他还活着,是个活生生的,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