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沅踩着下班的点回到公司,陈飞月还奇怪她怎么这个点还要回公司。 其实袁沅本来也想直接回去, 但不愿意让刘启明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于是兜个圈子让他直接送到集团公司楼下。 也没有人约她吃饭, 她只不过是问到了想了解的事就不想陪人周旋下去而已。 回来仔细想想,刘启明这人言语之间,不算好也不算坏,这样的人有点循规蹈矩,说他坏到骨子里也没有,不过是按“规矩”办事, 说他人善也不是,那批学生还不是要早早送过去。 袁沅一转头,恰逢夕阳西下, 整片天空都染成瑰丽的绯红色彩,她挪了几步出来, 站在窗口放松放松筋骨, 心里却没有这份红火的心,很多事听得到越多、知道的越多,就越心凉。 方镇平的邀约电话来得很诡异, 说他是有心的, 他等到六点多才来电,说他无意的他偏偏说地方都订好了。 袁沅只能说这种男人, 实在是太妄自尊大。不过她还是应邀前往那家餐厅,自摇号事情过去,方镇平去了子公司接管业务, 到现在她也没跟他打过照面,她还是想了解下这人到底打什么主意。 不过路上不着急,袁沅慢慢开着车去,到了地点已经七点半,她自己是饿了,被人领进包厢和方镇平打过招呼就点了一桌菜。 方镇平点了瓶酒,倒有要摆开阵仗的意思。 “是要庆祝方总高升。”袁沅虚虚一笑,“这一招歪打正着,你也没意料到吧?” “高升?”方镇平轻哼一声,“我不稀罕。” 袁沅原也想这人野心大,让他去做地产子公司的老总不满足,这夏东集团只有一个位置适合他了,“方总,其实我一直没想明白,你跟夏克铭,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方镇平刚要回答,却见眼前女人狡狯一笑,“直到我听了个很多年前的八卦传闻。” 方镇平抱着手臂,眼神分明一暗,“你说说看。” 房间门被敲开,服务员进来送餐前甜品,袁沅实在是饿了,先细细尝了尝这家的手艺,才觉得远不如海棠的私厨,许久才对方镇平回答道:“有人说,方总你跟夏董是堂兄弟,不过你姓方他姓夏,你说是不是个笑话?” 这一句话,每一句就像是一块石头砸在方镇平脸上,他倒是沉得住气,叹息一声道:“那你是信还是不信呢?” 袁沅将银色的甜点勺放下,慢慢悠悠地道:“原先我是不信的,不过现在,我信了。方总不稀罕这地产公司老总的位置,那一定是有更大的目标和方向。而没有点资本,我想谁也不敢有这种春秋大梦。” 或许说得太讥诮,春秋大梦这几个字着实让方镇平不悦了,他怒道:“袁沅,你是听谁说的?” 气氛骤然冷下来,袁沅浑然不在意,今天她一路上开车开就颇顺畅,近来这一出出的事情,都云里雾里没个明白,所以索性今天将窗户纸捅破,大家真正“开诚布公”岂不是更好? “我听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总,你上次说咱们说不定有机会合作,但你得亮亮你的底牌,别我在明面上,你在暗地里,这样大家没有合作的余地。” 袁沅坐得端正,说这番话又清清楚楚一丝不苟,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给方镇平的印象是:这女人底气十足,远比自己了解得要复杂。 “袁沅,我小看你了。”方镇平举了举手中的白酒杯,一饮而尽。 袁沅对自己的先发制人颇为满意,看对方的样子的确是抓住了七寸,“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目的是不是一致。 ” 方镇平抬手,绕过自己,拿到了一个信封,袁沅有些眼熟——似吴德和夏可苓吸毒在外被拍的照片就是装在这么一个信封袋子里,她接过来,一掂量分量大小,果然又是照片,她抽出一张,顿时感觉这顿饭要食之无味。 竟然是童修丽和周庭扬的照片——还是在童修丽的店里。 “这是监控拍的?”像素很低,不像是找人跟着拍下来的,袁沅问他,见他点头,才道:“你怎么会有店里的监控照片?” “夏克铭让我查一查,我随手这么一查,就出来了。”方镇平给自己倒酒,“不知道是他对自己老婆警惕心高,还是我运气好。” “什么时候的照片?”袁沅将信封包推回去,这东西一定是有备份,她现在就算抢走都没有意义,心里只觉得童修丽这回要闹大了。 “中秋前。” 袁沅再一算时间,中秋那段时间,童修丽也是和周庭扬在一起,还不忌讳夏可苓,这……简直是荒唐透顶。 “你说目的是不是一致,其实应该问你自己,不是问我。”方镇平挑着她刚才的话道,“你在夏家这么多年,难免有感情,真要有了争锋相对的时候,你舍得下狠手?” 袁沅道:“冤有头债有主,欠了我的是夏克安,又不是其他人。” “你很清楚,夏克铭只要一日掌控大局,你就一日不可能动夏克安。” 方镇平再喝一杯酒,脸上半点酒气都看不出来,显然是浸淫其中的老手,“夏克铭可是发了毒誓,在夏家,不能动夏家的人,不仅不能动,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 袁沅尖酸刻薄了一句:“那这么说来,也包括你了?” 方镇平没有矢口否认,“提我没有意义,我是谁,我要干什么,意义都不大,重点是我们怎么联手碰一碰运气,搞掉夏克铭。” “你为什么不正找夏克安?他被夏克铭赶出去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想回公司?”袁沅随口道,但见方镇平的容色,心里猜测,他或许已经找过夏克安了。 方镇平道:“夏克安早已成了废人,他有什么用?不过是蛆虫一样活着,靠着夏克铭供养,身上那点股份也成不了气候。” 袁沅仔细在脑海中快速过滤这句话的有效信息,又转念一想,他查了童修丽却应该还没查周庭扬,否则就应该知道周庭扬和夏克安有联系。 “说起来也是,按照了解夏家情况的程度,我自认为不如你。”袁沅自嘲道,“不过,诚如你所说,夏家没有夏克铭真的不行。” “所以你跟我合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凭你一个人,何年何月才能手刃仇人?袁沅,真正聪明的人不是冲在最前头的,是借力打力。”方镇平笑了笑,言语之间有一抹自得,“上次摇号那件事倒是多亏你那一两句话,提醒了我。” “哦,是吗?” 袁沅吃着菜,似乎十分无意地问,“我倒是觉得奇怪,你应该是抽掉了名单上一部分要紧的领导吧?” “继续。”方镇平提醒她。 袁沅挑眉,心说这人不好相与,就算之后能合作,也不是善茬,弄得不好给自己惹一身骚。 不过她状若随意地道:“这部分要紧的领导,刚巧不巧,还是慈善城市计划张嘹亮那一片人吧?” 话说到这里,也算是两厢明白。 方镇平沉凝眼眸看着对面的女人,“袁沅,你不觉得你自己知道的太多?” “知道得多不是蛮好的?” 袁沅笑着,似乎完全没听出他言语之间的冷意,“知道得多,好过被人蒙在鼓里。” 袁沅没等方镇平接这话继续道:“摇号不过是一个小事情,你也看到了,发生的节点不错,赶着天时地利人和让政府出面张扬了一回。不过这都是小事,又在集团外,动不到根本,你就算攒了关系,也算不到你的头上。” 方镇平一晌沉默,不知道那一句话点中了命门,好一会儿才道:“那你认为根本在哪里?” 夏东集团家大业大,摊子大,真要撺掇着闹出点事,哪儿都可以,但哪儿都看似伤不到筋骨。 更何况是要动夏克铭这个人。 袁沅点了呼叫,让服务生上了一份米饭,等人出去关了门才说:“根本在,上面的人看重的是夏东集团,不是夏克铭,只要他出了事,在公司消失了,这些关系就全部归你了,就算你今日不去拉拢,明日也都自己凑上来捧你,人嘛多半是这样。” “怎么,你都动了心思,要直接除掉夏克铭?”方镇平反问她一句,觉得她这意图太明显,忍不住讽刺一句。 袁沅摇摇头,“方法千千万,你别想到这种违法犯罪的上去。” 她意有所指地道,“早前汪清盛从730项目被踢出去,我还去见过他。” 方镇平道,“所以你才顺着挖出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这世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袁沅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公司的账本,说乱不乱,说清呢,也不清楚,从这里下下功夫,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是个主意。不过,你知道公司临时工工会的事情吗?庄盾手下在办的,你应当比我清楚。”方镇平道。 “怎么?”袁沅飞快地谭非这在推进的临时工工会小组的事情过了一遍,却听方镇平盯着自己道,“袁沅,你帮我个忙,把这个工会成立,推到10月15日之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