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袁沅前往市政开慈善城市计划宣传专项会议, 今天主要讨论首轮宣传片规划统筹, 袁沅本来就是新添入进去的人, 之前跟负责的徐科见过两次,照片也拍了送给负责拍片子的导演,这次算是正式见一面。 开会期间,市政几个科室的领导都在抽烟,袁沅从会议室出来就感觉头发上全是腻味的味道,回到公司就直奔洗手间, 出门遇到了公司法律顾问秦琴,她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对秦琴道:“琴姐, 你先在我办公室坐会儿。” 秦琴点头,示意她先去。 转头, 袁沅则让陈飞月给秦琴送了杯水。 等袁沅进来, 一向爱洁的秦琴道:“你是凑到哪里去当二手烟净化器了?” 袁沅失笑,“现在领导开会,烟不离手, 实在是痛苦。” 秦琴认同, 她正色道:“我来是有点事,汪清盛那边的。” 袁沅一提神, “怎么了?” 汪清盛后来是袁沅托人推荐进了一家老牌的实业公司,薪资开得还不错,不过这也是袁沅通过朋友了解到的, 他们两人此后再无联系。 “你说奇不奇怪,你找到我,他也找到我,其实他给你打一通电话就行的事。”秦琴浅笑,“是这样,他想请你喝个茶,当面谢谢你。” 袁沅一只手放在桌下,摩挲着扶手,一点头,“好。”既然秦琴都提醒了,这事要当面说,不能电话讲,这一面自然得见。 “那我就不掺和了,今天晚上八点,在之前那家咖啡馆。”秦琴笑笑,“老汪真的是,有时候没闹明白他转不过来什么劲儿。” 袁沅顺着这话道:“一人有一人的想法,随他想法走。” 送走了秦琴,袁沅却还是在想,汪清盛,到底为什么要见她—— 下班后,袁沅没有立刻走,她准备直接从办公室去见汪清盛,晚饭是陈飞月定的外卖,但外卖员上不来,她左等右等没等到电话本想去去看看,却见方镇平拎着一份外卖走进了她的办公室。 “这么忙?要加班?”方镇平将纸袋推到她的面前。 袁沅没客气,利索地打开,一饭一汤,素食为主,“怎么,有事?” “你上次说的,御城的事,我考虑了下——” 袁沅目光渐露锐意,示意他这是在办公室。 方镇平却耸肩,毫无畏惧,“怕什么,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老话不是说的很好?” 袁沅没接话,喝了一口汤,“那你继续。” “御城的事,我倒是有人可以做手脚。”方镇平一字一句地道,“只是,反响会有你说的那么大吗?” 办公室灯光足,墙面上的风景油画做修饰,整间屋子看上去不那么冷冰冰,但袁沅的话却是冷冷的,“既然都有人动手脚,那就往里面添点柴,让火烧大点。”她用勺子搅了搅汤,“名单在你手上,你想往里面添谁,不就有谁?” 方镇平沉着眼眸,沉默片刻。他神色复杂地看向正在轻松吃饭的女人,计较利弊,许久才道:“袁沅,我没想到你比我想得更狠。” 袁沅吃了几口饭,略干,推开些,非常不客气地说:“我什么都没干啊……” 方镇平倒是神色没动,他看不透袁沅,留心是本能。 等方镇平略有所思地走了,袁沅才真正松下心,方镇平这张脸看上去永远心事重重,她没有闹明白,夏克铭怎么会留着方镇平——难道这么多年,都看不透一个人? 果然人心难测。 转眼到七点半,袁沅驱车前往咖啡馆,汪清盛比她来得早,已经等着了。 还是上次的座位,似乎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对照。 “冒昧了。”汪清盛略带歉意地点头,“谢谢你帮我找了份好工作,那次背景调查也非常谢谢。” “我答应了的,尽我所能而已。”袁沅想到那天从咖啡回去还被庄盾数落了几句,内心其实很复杂。 汪清盛招手,主动帮袁沅点了杯橙汁,“别喝咖啡了,我女儿总下午喝咖啡,睡不着。” 袁沅点头,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细致起来也可以细致成这样,同时也对他这态度有所奇怪。 “我……”汪清盛似要开口,又顿了顿。 袁沅柔和下表情,“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对我说吗?” 汪清盛点点头,为难地看向眼前的玻璃杯。 “跟公司有关?” 汪清盛想了下,点头。 袁沅见服务员送饮料过来,不再开口,等人走了,才道:“是能源项目相关的?” 汪清盛眼睛一亮,才低下声音道:“对。其实是上次我们不是在这儿说到了小廖吗?” “嗯。”袁沅自然记得。 “我后来回去思前想后想了想,小廖的确是不可能坑害我。但有一个人却有可能拉他一起坑我。”汪清盛如实道。 “谁?” “方镇平。” 这个名字没有超乎袁沅太多意料,“具体方便解释下吗?” “我也是后面想到的,小廖其实跟方镇平应该是同学——这事儿,我也是上班期间听另一个同事说的。” 袁沅表示了惊讶,“那倒是挺巧的。”后面那句她没说出口:可是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却听汪清盛道,“这倒不算什么,关键是,我以前不知道,有一次跟小廖出去参加一个会议,跟他睡在同一个屋里,我……我说了点陈年旧事。” 这回倒让袁沅意外,“陈年旧事?”她端着橙汁杯,按照年纪汪清盛在公司八九年,理应不应该和方镇平更久远的交集才对。 汪清盛脑中似乎在天人交战,好一会儿才说:“不过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原因——” 袁沅这好耐心就要被他磨光了,但依旧好言好语道:“既然你想到了,可能……”她话没说完,两人目光一撞,刹那,袁沅感觉汪清盛紧接着要说的事情真的非常非常关键,她不自觉地闭了嘴,甚至自己都不可察觉地咬了咬后槽牙。 “你可能年轻不知道,方镇平是夏东集团资助出去上学的,当时是现在夏董的伯伯夏良柏帮忙送出去的。”汪清盛说一句喝一口水,显然是有些焦虑过度。 袁沅静静等着,风平浪静的话下面,又会是什么? 汪清盛的声音更低了,“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其实有传言方镇平是夏良柏的私生子……” 袁沅握着杯子的手一缩紧,几乎脱口而出:“谁告诉你的?”但她忍住了。 “哎,我那次喝了酒,跟小廖闲聊,聊东聊西,就提到了这件事,第二天睡醒也给忘了,之前说起来我才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睡不着,我想啊,可能真的是我说错了话。” 该说的都说出了口,汪清盛反倒轻松了,“但其实我也没有实质证据,只是想着,你里外都在帮衬我,也相信我没干出卖公司的事情,来告诉你一声。” 袁沅点头,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这件事,“你说的传闻,是公司里的人传的?” “不是,公司里恐怕没人知道吧。” 汪清盛摇头,“以前不是有小报登出吗?夏东集团又资助了几个学生出国啊干什么的。我当年实习的单位有个女的,老公就是夏东集团的,看到报纸就闲聊说到了这个八卦,当时是说方镇平资质平庸,要不是是私生子也没办法接受资助。” 袁沅点头,果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要梳理下去,是说不清楚。 “夏家当时明面上私生子的事情闹得挺大的,所以其实这也不奇怪,这种有钱人,有几个老婆儿子都很正常。” “明面上?”袁沅没闹明白。 汪清盛点点头,“这你不知道吗?”他倒是有点不解,“这……”他倒是有些奇怪,因袁沅被夏家收养又在夏家多年,按道理自然应该很清楚这些事。 袁沅脑子里的神经啪的一断,贸贸然地问出一个问题:“是现在夏董家吗?” 她脑海里撞进夏克安的脸,他跟夏克铭的确不像,但他们三兄妹,因为年龄差,也说不上像不像的。 “嗯。” 这话题可能有点出乎汪清盛的意料,他意外的谨慎,“现在的夏董,听说是老夏董以前的情人生的,家里不同意,后来得了权势才领进家门。” 袁沅仿佛自己看了一出豪门狗血连续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夏克铭居然才是私生子? 她非常快速地反应过来,夏克安因车祸被安置到国外,岂不是让夏克铭一人独大? 两厢无话,气氛有点紧张,袁沅率先道:“既然你也说都是传闻,我一听就过了。” “是。”汪清盛听到这话,凝重的表情一松,“如果真的像我所说,是我当时说漏了什么,后来遭人报复——那我也无话可说。 ” 袁沅有些拘束地说:“其实你当时为什么要承认?如果你不承认,其实……” “我女儿要出国,要用那笔钱,我想反正工作应该找得不困难,先拿了再说。”汪清盛解释了一句,“短视,短视了。” 不过袁沅也说不好,汪清盛不承认后续会发生什么,万一真的扭送派出所那实在更难处理。 回去的路上袁沅仍旧在想,若真的是那一句八卦,方镇平要借着730标书请走汪清盛,私生子这件事且不论真假,倒也真的说明,方镇平这人睚眦必报。 那天她跟方镇平见面聊了聊,欧阳还提醒她,方镇平可能是条忠实的狗,背后是夏良柏——如果这么说来,岂是狗,该是狼了。 路上车来车往,袁沅望着天际悬着的月,心道:这风声八卦都能传到当年不相干的汪清盛耳朵里,夏克铭真的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