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经历过四年前那一次厮杀之后,七门几乎是大换血,这四年来培养出来的死士,挑选比以前要残酷很多倍,像白耀堂这样的老家伙本就退化了,拿什么去扛? 柳伏城下手本来就重,他自身的威慑力,一下子也镇住了白耀堂,老家伙愣住了,柳伏城手上一用力,已经将他提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 走了没两步,白耀堂如梦初醒,反手去抱柳伏城的膀子,开始求饶:“柳仙爷,哦,不,龙王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您放过我。” 柳伏城一把将他摔在门边,他挣扎着要爬起来,柳伏城伸手又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拎起来,按在大门上,咬牙切齿道:“我的孩子,你也敢算计,谁给你的狗胆?现在一句你知道错了,就要我原谅你,放你一条生路,白耀堂,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脸很大啊!” “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如果不按照他们说的做,他们就要我重岭分堂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性命。”白耀堂狡辩道,“本来我也是一样要被他们抓走的,好不容易躲下来,就是想着过来通风报信,龙王爷您一定要相信我。”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傻,随便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吗?”柳伏城手上更加用力,白耀堂两只手抱着柳伏城掐着他的手,两只悬空的脚不停的踢踏,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走过去说道:“柳伏城你先松开他,别弄死了。” 柳伏城一松手,白耀堂捂着自己脖子跌落在地上,跪在那儿不停的咳嗽。 “先送去牢房关起来,好好审讯。”柳伏城吩咐道。 立刻有下属来架起白耀堂,带了出去。 大巫师说道:“整件事情说与这白耀堂一点关系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最终他能溜掉,也足以看出这个人的阴险狡诈,那阁老布局应该已经很久了,否则白耀堂没有时间筹谋,做到最终的全身而退。” “我不在意这些,我在意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柳伏城冷着脸说道,“夜暝阁要对七门一网打尽,既然已经出手了,他们就必定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我们跟在后面追已经来不及了,最好的办法是从源头上堵。” “但源头在冥界,归根结底,冥界还是揪着虎符不放。”我说道,“只要虎符不到手,他们就不会善罢甘休,不能明面上夺,夜暝阁出面最好,反正这个背锅侠的作用摆在那儿。” 大巫师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们要虎符,那就给他们虎符吧,孩子们的安危要紧。” “这并不是给他们虎符就能了结一切的事情。”柳伏城说道,“他们要的,是将整个白家乃至江城控制在手中,再也翻不起大浪来,以我的脾气,宁愿去天庭参他冥王一本,也不会拿虎符去息事宁人的。” “你疯了。”我狠狠地瞪柳伏城一眼,没好气道,“你虽然做了钱江龙王,但也才几个月,根基尚浅,钱江龙族还未稳定,你的势力还没培养起来,天庭凭什么为了你去问罪整个冥界?” 或许再等个几十几百年,钱江龙族在柳伏城手里渐渐壮大起来,在三界六道之内有了不可替代的地位,天庭恐怕才会另眼相看一点。 但现在还不行。 柳伏城捏紧了拳头,冷哼道:“就算是这样,我也绝对不会让他们欺负到我们头上来的。” 他说着,看向大巫师,问道:“虎符呢?” 大巫师愣了一下,看向我。 柳伏城毕竟已经不是白家的保家仙了,虽然他在我们心目中不是外人,但按照规矩,大巫师还是不能随便将虎符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的。 我问道:“你要虎符做什么?” “夜暝阁不是逼我们吗?”柳伏城说道,“那我们就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先逼一逼他们!” “你是想用虎符调动归还回去的阴兵队伍?”我直摇头,“他们本就忌惮这一点,我们还偏偏要拿这个去刺激他们,这只会将矛盾激化罢了。” “就是要将矛盾激化,哪里痛往哪里打。”柳伏城坚定道,“我们就是要让他们明白,虎符是属于白家的,他们想拿回去,没门。” 大巫师却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过程中,重熙和鹤琦怎么办?” 一句话将柳伏城给问住了,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说道:“我的孩子,我相信他们,他们撑得住。” 我的心狠狠一痛,想要张嘴责备柳伏城不近人情,可是再想想,却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无论是做他柳伏城的孩子,还是做我白家七门的孩子,生来便注定不能脆弱,毕竟越往后,随着我们的势力越稳固,上门挑衅的人会越多。 如果这一次,我们因为孩子们而退缩,那么,他们就会成为我们的软肋,到时候,谁都可以伸手来拿捏我们的孩子,我们还怎样在三界六道立足?还怎样强大起来去保护他们? “这件事情我来做吧。”我说道,“柳伏城,你现在是龙王,坐在这个位置上,你就受天庭的约束,你与冥界的对抗,很可能会被上升到整个龙族这个群体和冥界的矛盾,一旦闹起来,很难收场。 但白家不一样,白家本就与冥界有生意往来,更重要的是,夜暝阁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苟延残喘之际,都能让白家不痛快,之前我和地若以及大巫师就讨论过,或许我们白家七门能有替代夜暝阁的可能。 所以,这一次就让我们上吧,这不仅是一场权力争夺之战,还是一场荣誉之战,可能直接改变将来数十甚至数百年,白家七门的命运,这一步,我们必须勇敢的踏出去。” 大巫师听我这么说了,叹了口气说道:“该来的终究是要来,只是比我预计的要早太多了,也罢,早点尘埃落定,我也能……” 大巫师说着,忽然顿住,我狐疑的朝着他看去,他却没有打算再往下说了,手指敲击着一旁桌面,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下定决心说道:“这次调动阴兵阵,就由我来操刀吧,我是七门的大巫师,我的行为直接代表七门,你们别插手。” 我和柳伏城对视一眼,总觉得大巫师有点不对劲,那种态度,就像是要自己拼死一搏了一般。 但他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撑着拐杖站起来,白玄武立刻过去扶,他只说再去审审白耀堂,兴许还能审出点别的有用信息,至于利用虎符调动阴兵阵,得选择吉时,而他已经掐算过,最佳的吉时在今天夜里,暂时不可轻举妄动。 …… 我们当然不会只让大巫师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于情于理,我和柳伏城不仅不能袖手旁观,我们还必须冲在最前面。 从大厅那边回去,我和柳伏城两个人待在房间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 柳伏城首先说道:“这几个月,我招兵买马,再加上三哥那边调给我的人手,可以抽出一部分兵力来对抗夜暝阁,只要夜暝阁敢露头,我就有把握掀了他们的老巢。” “你悠着点。”我说道,“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你用钱江龙族的人没关系,可别带上江城龙族,我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用他们出手。”柳伏城说道,“另外,我想趁着调动阴兵阵之前,先悄无声息的走一趟冥界看看形势。” “这太冒险了。”我说道,“说不定人家正布下天罗地网在冥界等着你呢。” “等着我又如何,我毕竟是钱江龙王,他们敢动我一个手指看看。”柳伏城气愤道,“真把我逼急了,我能掀了整个地府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我连忙说道,“你要去便去吧,小心一点,如果可以的话,能将鹤琦先带回来更好。” 柳伏城点点头,我继续说道:“你既然奔着鹤琦去了,那么,重熙这边我就必须做些什么,我会先扎好纸人,做好一切准备,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只能从那白香莲的身上下手了。” “一切等我回来好吗?”柳伏城说道,“或许根本不用走到那一步。” “我等你。”我说道,“也会紧盯着大巫师的,你放心去吧,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 我与柳伏城经历这四年风风雨雨的洗礼,再也不是以前的我们了,不会再有‘你别走,你走我也必须跟你一起’,或者‘我丢下你自己不放心’等等这些想法了,现在遇到事情,就是这种状态,你去解决你的,我做我力所能及的,我们俩争取在胜利的关口会师,这种状态是最完美的。 柳伏城离开白家庄园,回了一趟钱江龙族,做了一些部署,紧接着便离开了。 而我则立刻准备我需要的东西,等待随时出手。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和柳伏城的一切计划,很快被大巫师打乱了。 大巫师亲口跟我们说的,吉时在夜里,我们毫不怀疑的等着,可是午饭时间我没见到大巫师,又等了两个小时,就连白玄武都不见了,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我拉住管家询问,管家摇头,说好像看到大巫师出门了,具体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出门?这个时候大巫师怎么可能出门呢?管家明显在骗我。 我又去了后面牢房,直接去找白耀堂,见到白耀堂的时候,虽然我有心理准备,他会被严加审讯,必定会因审讯而受伤流血,却没想到他会被打的那么惨。 他整个人被束缚在支架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脑袋耷拉着,全然没有了一堂之主的风范。 我走过去,他听到脚步声,努力强撑着掀起眼皮,看了我一下,立刻嗫嚅着嘴唇叫我:“白……白掌门,求你救救我。” “不是我不想救你,是你做的太过了。”我说道,“你这种人死有余辜。” “我……我有办法……”他咳嗽了两声,有血从他嘴里喷出来,我躲开了一点,他好不容易稳定住情绪,说道,“我有办法帮你们扭转乾坤,但你们必须保证我的安全,不得对我打击报复,事成之后放我一家老小一条生路。”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我讥讽道,“要说怎么不早说?现在才来表明立场,你不觉得有点晚吗?该部署的我们都已经部署出去了,你现在提供的任何信息,对于我们来说,都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了,我劝你省省力气,等着最终的宣判吧。” “你不听听,怎么会知道我提供的信息,对你来说会没有意义呢?”白耀堂似乎胸有成竹,看着我的眼神里面满是自信,这让我心里有点松动。 他继续说道:“我十三岁接手重岭分堂,到如今,历经八十余载,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我没见过? 从夜暝阁的人盯上我家香莲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后来夜暝阁的阁老找上门来,对我百般威胁刁难,我一步步的熬到今天,每一步自认为做的都没有太错。 我承认我势单力薄,敌不过夜暝阁,成为他们打向白家的一枚子弹,但我同样为咱们白家,咱们七门留下了最重要的把柄,他夜暝阁逃不掉。” 我眯起眼睛盯着白耀堂,这个老家伙并没有明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欺负,但我依然没有选择相信他,而是说道:“这些话,你明明可以在柳伏城出手压制你之前就说出来,但你没有,而现在却在我面前单独提起,你这是算定了我一定会相信你的话么?” “因为你才是白家主脉传承下来的后人,作为七门分堂一堂之主,我只听七门掌门的。”白耀堂说道,“那些乌金石,的确是从忘川河而来,我被逼之下,要将这些乌金石铺在重熙的床铺之下,一切就绪之后,夜暝阁下手。 他们的手段毒辣,我料到为他们做了这件事情,我们也不会落下任何好处,甚至还会因此整个家族被灭口,所以,我并没有将那些乌金石真的铺在重熙的床铺下。” “你没有?”我惊愕道,“可是重熙被拿住的罪名,就是那些乌金石啊。” “将错就错罢了。”白耀堂说道,“他们好不容易将局给布好,怎么可能在关键时刻中途而废?从始至终,你们见到过那些乌金石吗?” 没有,我们根本没见到。 “百两乌金石不是小数。”白耀堂继续说道,“忘川河年产乌金石不过数十两,能被淘上来的更少,乌金石何其珍贵,像这种大批量出自冥界的乌金石,都是有批量印记的,无可替代,而夜暝阁既然要坐实罪名,这些印记便要更加独特。” “也就是说,用来栽赃重熙的那批乌金石是无可替代的。”我说道,“夜暝阁为了按照计划进行,即便发现最终从重熙床铺底下搜出来的乌金石不是他们放的那一批,也会硬着头皮收走,暗地里他们也在找你,也在找那批乌金石。” “对,就是这样。”白耀堂说道,“当时我用来替代夜暝阁给我的乌金石的东西,只不过是一批镀普通乌金的银锭罢了,真正的乌金石,还在我的手中,只要这些乌金石不被找到,你们再趁机想办法揭穿夜暝阁,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你为什么不早说?”我恨的牙痒痒,“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转身就要走,白耀堂叫住我,说道:“掌门,记住,乌金石牢牢地握在我的手中,你得帮我。” 这是一句威胁的话,乌金石握在他白耀堂的手中,他既可以给我们,也可以给夜暝阁,全看他自己怎么决定。 我凌厉的眼神射向他,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求你能救出我的家人,并且为我在七门找好落脚点,重岭分堂不想永远只做分堂。”白耀堂狮子大开口,“我们也想搬进白家庄园。” 呵,前一刻还在求我救救他,后一刻就面目全露,搬进白家庄园,就是登堂入室,将来以后,他白耀堂是不是还要取我而代之,做七门掌门啊? 但这个时候我还不能彻底跟他撕破脸皮,只是说道:“想要搬进白家庄园,那就得看你的诚意了。” …… 从牢房出来,我吩咐手下给白耀堂松绑,关进牢房里,看好了,然后我去找大巫师。 柳伏城去冥界查探,很快就会回来,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大巫师。 现在白耀堂已经提供了有用信息,调动阴兵阵的计划就得立刻暂停,这一步险棋,能不走,就尽量别走。 可是找来找去还是找不到大巫师,就连白玄武也见不到了。 正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后山白家陵墓。 那儿阴气最重,大巫师如果想施法,十之八九会选择这个地方,想到这儿,我立刻赶过去。 还没靠近后山,白玄武就从半山腰走了下来,将我阻在山脚,说道:“师父正在布阵,点名不让你靠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