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透明人(3)
眼瞅着外头天色越来越暗沉,颇有点山雨欲来的架势。苏筱眉头一皱,说声坐稳了,然后一脚油门踩下去,直接将越野车开成了飞机,一路高歌猛进的飞驰到孙良国儿子家楼下。以一个帅气优雅地甩尾,稳稳停进了白线框出来的停车位内。 三人踏进楼道的一刹那,伴着一声巨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扶着晕乎脑袋的谌光对苏副队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仅因为成功避过了雨,更因为车都开得跟云霄飞车一样了,竟然还能稳稳地遵守住了交通规则,没有在任何限速地带超速也没有闯一个红灯。 开门的是孙良国的大儿子孙胜才,得知警察要上门,孙良国小儿子孙盛茂一家也赶了过来,两家六口人都坐在客厅里,屋子里愁云密布,每个人眼睛都红肿红肿的,看得出来哭了很久。 谌光心里跟堵了团棉花似的,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们,生怕一对上那些红彤彤的眼睛,自己便忍不住一起落下泪来。 “我们也知道你们现在很难过,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来打扰你们。但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抓住杀害孙老先生的凶手,这是安慰孙老先生在天之灵的最好办法。” 谌光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现在这个浑身散发着柔光,自带亲和力的苏副队,一分钟前还是个死亡车速的暴躁司机。 “小光你做好记录。”岑牧没有和他们一起坐下,他从进门就一直在四下打量这个屋子,此时看向主人孙胜才问,“我能在屋子到处看看吗?” 孙胜才点了点头,指了指朝南的房间:“那是我父亲的房间,其他屋子您也随意看。”孙良国一直和他住在一处,父子两感情最好,而父亲的走失他又脱不开责任,因此也最悲痛。 岑牧起身,在孙胜才儿子的陪同下去查看房间,苏筱则开始询问。 “能请问一下,您父亲走失当日身体状况如何吗?” 孙胜才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爸并没有老年痴呆。” “我看了你们发的寻人启事,并没有写老人是于何处走失,是因为你们也不知道吗?” 孙胜才抹了把泪:“是,我爸身体一直很硬朗,用不着我照顾,平时他自己会出去溜溜弯什么的,我也不清楚他平时都会去哪。”说到这句,大概是因为自责他哽咽了一会儿才能继续说话。 “周末他也会出去,我记得最多不超过两小时,他一定会回来。我爸年纪大了,腿脚虽然没什么问题,但走得也不快,我觉得应该不会太远。所以那天发现他走失了,我立刻就在附近找了,但我们几个把这一片都找了个遍却也没找到他。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又怎么会……” 孙胜才说不下去,哭得打起嗝来。 这样的状况,苏筱自然不好再问,只是她一扭头发现旁边的谌光肩膀一抖一抖的,竟是也在哭。苏筱抽了抽嘴角,默默从包里拿出面纸递过去。 “警官,想必你们也知道这一个月我们一直在找爸,可惜一无所获。但凡有一点线索,我们早就找过去了。”小儿子孙胜茂红着眼睛。 “老人失踪当天的情况能再详细和我们说一说吗?大家随便说,记得什么说什么。” “我记得当时快六点了,儿子给我打电话,说爷爷不在家,电话也打不通。老爷子从来没这么晚不回来过,就算有事也不会不给家里说一声,我就和公司说了一声,提前下班回来了。” “大哥大嫂也给我打了电话,我赶到时他们已经在附近找了个遍。当时是快八点吧,我当时就觉得不行,得报警。派出所的同事虽然说这时间太短,不好立案,不过还是派了两个小同志还有居委会的同志一起帮我们在附近找了。” “第二天我们就在附近贴了寻人启事,孩子说网上发帖有用,我们也发了,关心的人是很多,可是一直没有爸的消息,谁想到……谁想到……” 其他家属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孙胜才这才缓过一点情绪来:“警官,不好意思,我有点失态。” “孙先生请节哀,我们一定会尽快抓到凶手的。”岑牧依然将孙家逛了个遍,此时从老人房间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纸袋,难得一脸肃容。谌光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发现岑队同志一旦收起他那流氓痞气,那张脸还真是极具欺骗性的。 “是啊,老人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也不喜欢你们这么难过。”苏筱起身,轻声劝慰。 谌光呆呆看着眼前的正副队长,一个包拯般正气凛然,一个天使般圣光普照。默默擦了泪,他觉得自己果然还需要非常多的历练和成长。 “孙先生,我找到了一些东西很可能跟您父亲的死亡有关,需要带回去当个物证。当然,您放心,案子破了之后这些会毫发无损地还给您。” 孙胜才摇摇头:“无妨,只要能破案。” “警官,你们一定……一定要抓到凶手啊,要是有什么想问的,随时联系我们,我们一定配合。” 孙家人将他们送到门口,还在千叮咛万嘱咐,看的谌光无比心酸,魂不守舍地走到楼下,才发现外面雨已经停了。 此时,采访完就被大雨困住的白沅沅起身准备告辞,突然电话响起。 明明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不知怎地竟让她心中微微一颤,忙不迭地接了起来:“对,是我,你说什么?好,没问题,我尽快赶过去。” 挂下电话,她竟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等待了一年终于要迎来一个结果,激动却也害怕,怕失望。 她抬头向窗外望去,之前黑得吓人的天被雨水冲刷过后,蓝得剔透。 俗话说,风雨之后见彩虹,如今,外头虽无彩虹,但暴雨带走了闷热,整个城市显出一种秋高气爽的模样来。 仿佛再说一切都会好起来来的,她微微一笑,天气和人生很像啊。 “其实,天气和人生很像,是不是?”岑牧突然用力在谌光肩上拍了一下,将手里的纸袋塞进他手里,“走吧,回局里,今天收集到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需要及时整理一下。” “信息?什么信息?”谌光连忙去翻看自己的本子,抬头发现苏筱和岑牧已经走到了车边,连忙追过去,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苏筱瞥了岑牧一眼:“看不出来,你还会安慰人。” 岑牧轻笑一声,并不接话。谌光拿着本子追上车:“队长,我们并没有收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啊?” 岑牧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本子:“我看看,你都记了些什么?”两眼扫过,岑牧重新将本子扔到他怀里。 “记得不错,可惜,你似乎完全没能体会苏副队问话的含义,不然也说不出没什么有用信息的话来。”岑牧拍了拍苏筱的座椅,“苏副,你可得教教新人啊。” 正在开车的苏筱从后视镜里瞪了他一眼:“我开着车都不能躲个清静,岑队可真是会压榨人。” 谌光捏着自己的本子有些局促又有些期待。 苏筱叹了口气:“我就说一遍啊。老人应该是在离家很近的地方失踪的,并且很大概率是遭遇了什么意外。因为老人神志清醒,而根据孙家兄妹所说,他们在周边没有找到见过孙良国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出门没多久就发生了意外,然后被人抛尸。” 谌光恍然大悟:“那,那我们不在周边走访一下吗?” 话说完脑勺后被拍了一下,“傻!周边孙家人早不知道走访了多少遍了,还用你来问,你是会催眠吗?” 谌光大概是被敲蒙了,呆呆摇了摇头。 “孙良才的死亡时间大概在半个月内,但他一个月前就失踪了,从他失踪到他死亡的这半个月,他在哪里?”岑牧突然转了个话头。 “难道是绑架?”谌光说完自己摇了摇头,“可是孙家并没有收到勒索信息。” “或许不是不想,而是没来得及呢?”前头的苏筱突然开口。 谌光一愣,忙低头去看记录,的确,孙家人发现的太快,而且大张旗鼓还报了警。这样的情况下,凶手便是有心勒索,也不敢了。 “你还记得孙良国尸体被发现时的样子吗?他外套的拉链将里面的衬衣拉了进去。而我看了孙良国的房间,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放得整整齐齐,这说明外套是别人替他穿的。绑匪没必要脱他的衣服,所以他遭遇意外前应该是在一个较温暖的室内,他自己脱下了外套,死后凶手才替他穿上。” 谌光飞快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记完又去翻了翻前面的记录。 “对,他的鞋底也很干净,这也佐证了苏副说的,他应该是在离家很近的地方出事的。” 岑牧点了点头:“我查看了孙良国房间以及放在门口的鞋子,鞋底不仅非常干净而且磨损都非常轻,这和孙胜才所说的他每天都会出门散步两小时矛盾。除非,他出门并不是散步,而是在附近的某处待着。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当天没有人见过他。” “老人,待着,两小时,每天……”谌光喃喃自语,突然想起自己进小区时瞧见的一张宣传的,顿时灵感一闪,“他房中可有保健品? “你是觉得孙良国是被骗进来那种给老人上课,趁机推销保健品的骗子团伙?别说,你这猜测还真有可能,”岑牧摸了摸下巴,指了指那个从孙家提出来的纸袋,“我在孙良国房中发现了一本存折,孙良国退休工资不低,两个儿子家条件也都很好,不会要他的钱。按说他不会有什么花销,可奇怪的是他竟没什么存款,而且每月1号都有一笔不小的固定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