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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不值骄傲

   二人谈论了一个来时辰,之后赵扩要进宫面圣。   据赵扩说,皇帝这两天情绪焦躁,时而狂怒时而气弱,皇后过去探视也被赶走,又不肯让吴诚儒给诊看,他只能跟吴诚儒描述症状后,吴诚儒根据自己的推断开清脑安神之类的药,再由他带进宫,借口说是太医开的,哄着服下,情况虽有好转,但还不稳定,除了安南使团抵达临安第一天接见使臣并且赐宴,后来都是勉强短时间露面,再交给赵扩去做安排。   韩致远清楚,皇帝病发是他进宫之后,前一天使团抵达接待的时候自然无事。   所以,他跟皇帝说的话是令皇帝病倒的诱因。赵扩之前还不明白,今日听了韩致远的讲述,知道他的父皇完全生的是心病。   而韩致远还没有告诉赵扩,他还知道殿前司将一具从艮山火药道中发现的无名骸骨送进了宫。   出了嘉王府,韩致远打算再去一趟临安知府的大牢,找吴顺海父子问几句话。   半路上碰到了一个人,暗青色交领长衫,头戴纶巾,几缕花须飘飘,面容削瘦,骨廓清硬,双目炯亮有神。   韩致远主动策马避让,那人走过来,停下脚步,侧身仰头看向他。   韩致远见状,翻身下马,抱拳作揖,“陆大人。”   此人正是刚刚任礼部郎中兼实录院检讨官的陆游。相比起他那位刚从山阴调到大理寺的孙子陆元韶,韩致远与这位陆大人还是有过不少见面的机会。   “韩公子,是不是很不想见到我?”陆游捋须问道。   “晚辈失礼了。”韩致远再次作揖致歉,“我见陆大人似有沉思,怕惊扰了大人,故而没有及时打招呼,还请大人海涵。”   “我当然在沉思,这还不是因为你?”陆游冷哼。   “致远谨听陆大人教诲。”韩致远再三作揖行礼,在这位陆大人跟前,全然没有一丝恃才傲气,言行之间就如是在面对自己的长辈,恭敬有加。   “我这老头子怎么轮的上教导你韩致远?不过是发发牢骚。这次又破获了大案,抓获的案犯几乎把知府与刑部两座大牢填满,是不是觉得非常了不起?”   “不敢。”   “是,案子破了,解决了一场危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会有多少百姓受案子影响,在官府严查之下惶惶不可终日?又有多少人会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被趁机打压,在假公济私清除异己中折损?”陆游质问。   “万事古难全,致远做的也是本分。”   陆游说的东西,韩致远自然明白,发生在临安知府衙门的事就是一个例子,清查的本意是好的,可过程却难把握。说到底,还是朝廷的弊端,从上到下问题连连。   但这总比任由整个临安城乃至大宋陷入案发敌寇的危害中强,弊端可以克制,危害却是一把把刺入大宋这具身体上的血淋淋的寒刀。   “所以,就算你屡屡破案有功,这个功也并不值得骄傲。它只能说明我们的江山社稷饱受多少危害,有多少人想要伤它,这只能令人更心痛!你所做到的不是令你骄傲的资本,而是一个个重比高山去压着你的巨石!”   “陆大人说的是。”   陆游在慷慨陈昂中深吸了口气,双手背后,“我这就进宫亲自向圣上呈折,细致安排这场清查整顿的条目。案子破了,剩下的事也不可不顾。你要记着,民生比天大!没有什么比保证黎民百姓能够踏踏实实安稳过日子重要。”   “陆大人说的是。”   陆游看了眼韩致远,迈步走开。   “陆放翁此言可是针对你韩家人说的。”   在二人说话时,轿子悄然停在路边,待陆游离开后下了轿子的左相周必大走过来。   “周大人。”   韩致远准备再作揖,被周必大按住,“罢了,不在朝堂,也不听什么教诲,不用那么客套。你的外叔公迟早会飞黄腾达,陆大人对此可是不满的厉害。”   “是,陆大人向来看不惯把天凌驾于民上的人。”韩致远望向陆游远去的背影。   六十多岁的人,很少坐轿子,用两条腿行走,练的是一把骨头,不仅是为命,而是为收复故土保持的健壮身姿。   “听说昨日陆放翁的孙子把你给打了?”周必大含笑问。   “谁说的?哪儿有那么夸张。”韩致远牵着马与周必大同行。   “你说能有谁?还不是你那个被气得冒烟的跟班?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听陆放翁谈他对清查整顿的意见,那家伙冲着陆放翁劈头盖脸的一顿告状。”   “呵……这个周虎,这件事倒是没跟我说。”   “就周虎那护着你的脾气,你能不知道?”   “周大人,这你可别把我给想偏了,我动心思可不会动到这上头。我跟陆元韶之间怎样那是我俩的破事,跟陆放翁可没关系,没道理孙子杀了人,祖父受惩,是不是?再说,我可不知道嘉王会让周虎去找周大人你帮忙,又那么恰巧碰到陆大人在场。要真说的话,这也算是天运,不能怪我。”   “你这油嘴滑舌,怎么不冲陆放翁使?”   “周大人。”韩致远啧啧道,“陆放翁那是例外,我一看到他那样子,就不敢乱说话,哪儿像见了你这般亲近。”   “那倒是我的荣幸喽?”周必大哈哈一笑。   “能在周大人面前放肆,是致远的荣幸。”   “你呀你!”周必大笑着点点韩致远,“难怪留老头那么中意你,一心想着收你做他的孙女婿,跟留老头年轻时一个样,只是可惜啊,入朝为官那么多年,原有的灵气多少都被磨掉,你不肯与我们这些老头儿同堂站在一起,也是对的,免得我们身上的腐臭传给你,你就自在的在外面蹦跶吧,只是……”   周必大顿了一下,凝视着韩致远,压低声音,“哪儿有真正的自在?就看那条线在哪里,小心二字切不可忘。”   韩致远笑着,故作闻了闻,“哪儿有腐臭?我嗅到的是余香。”   “臭小子,我跟你说的是正经事!”周必大朝韩致远挥拳。   “周大人,我有伤。”韩致远怯怯的缩起脖子。   周必大笑着收回手。   “我算是明白,陆大人为何在路上拦住我教训了一顿,都是周虎给我惹的祸。”韩致远状似愚钝般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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