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南的妻,说的就是我喽。 我回头看释南,释南对我微微点头。 我轻咳一声,往火灶前面走了两步,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叫了声师父。 抬起头后,往火灶的另一侧递目。 帐篷里光线暗,我本以为走近了,能看清释南师父的面貌。却不想,火灶的光一晃,别说相貌,连身影都被热气烤的模糊了。 释南的师父久久没有说话,外面的暴风雪声传进来,让人心里莫名的紧张。 雪化,睫毛上挂了几颗小水珠。我眨眨眼想要抬手擦时,释南的师父出声道,“听仁南说,你也是走阴阳的。既是如此,那为师就不和你多说些什么了。你,且把你生辰八字报一报……” 我把嘴唇往紧抿了抿,想了下,对释南的师父说了年月日,没有说时。释南的师父问准确时辰,我说小时家贫,我妈在家生的我,当时就痛晕过去了,醒过来时,天蒙蒙亮,分不清是早上还是晚上。 其实我妈是在医院生的我,时间准确到分。 这个说法,是和释南事先商量好的。人的命相都挂在生辰八字上,我的,太过特殊。 虽然释南的师父算不上外人,可释南的意思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麻烦,也越少。 释南师父听后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虽然看不到火灶的另一边,我却仿佛看到一个小老头儿正在掐指细算。 几个呼吸的功夫,释南的师父出声道,“你们一路之上奔波,也累了,回去休息吧。等风雪过了,咱们再坐在一起细聊落苏的事。” 释南应了声,上前握住我肩膀,带我出了帐篷。 毛皮帘子掀起那一刻,我回头向帐篷里看。恍惚的热气中,隐约看到一角黄色的衣裳。 再想细看,寒风烈雪迎面扑来。我猛的屏住呼吸时,释南把我护在他怀里,顺着帐篷的边缘往右走。 昏天暗地,满眼灰色什么也看不清。在耳朵快要被狂风吹聋时,释南带我进到一顶帐篷里。 我从释南怀里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大口吐出去,憋闷感算是减轻了。 释南不比我好多少,深吸两口气,轻咳一声后,带着我到火灶前面坐下烤火。 和释南师父所在住的帐篷布置一样。很空旷,在正中稍外的地方是一个火灶。 火灶烧的正旺,红红的火苗正上方挂着一只冒着热气的油黑发亮的茶壶。 火灶的四周放着皮毛毛毯,靠右边的地方放着一张桌子。墙角处,还垒着一段矮墙。 我疑惑,矮墙怎么只垒一段?有什么说头? 我看了两眼那段矮墙,又回头去看释南。释南瞄了一眼,笑着说那是牦牛粪,用来烧火的。 火车上听他提过一嘴,所以没多问。烤了会儿火,有点热,我把厚羽绒服脱下来放到一边。 释南从火灶上拿下大茶壶,把一只看似是木头制成的杯子倒满后递给我,道,“酥油茶,尝尝,你不是一直说你不挑嘴?” 我接过来,一股带着膻味的浓重奶味飘到了鼻孔中。其中,还杂夹着很重的油脂味。 往杯里里瞟了眼。 酱黄色的液体里乱呼呼的掺杂了不少东西,看不明白是什么。 疑惑的看了眼释南,我放到嘴边轻尝了口。 一口,递了回去。 是有股浓香,可这香我受不了。 释南接过去喝了口,品品后又递过来,“头两次喝是有点难接受,喝习惯了就能品出香了。藏区条件有限,这,已经很不错了。多少喝点暖和下……” 我接过来捏着鼻子往下咽了几口。 还行,忽略那股特别浓重的油腻味,喝到肚子里挺舒服的。 而且,顶饱!本来一天折腾下来挺累挺饿的,大半杯酥油茶咽下去,胃里空落落的感觉没有了。 释南问我想吃点什么时,我揉揉眼睛对他摇头,表示想睡觉。 没床,席地而卧。好像毛毯不薄,软和又保暖。盖上被子,比我们以前在野外睡睡袋强多了。 躺在释南的怀里,我问他仁南这个名字怎么来的。 以前是听他说过他名字是三个字,却一直没有细聊过。那会听他师父叫他,我还以为是在叫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 释南握着我的手,一边写一边给我解释。 释,佛家姓氏,仁,是佛家辈字,代表的是他是佛家哪一宗支门下哪一个辈份的弟子。 佛门弟子,观其师徒两辈的名字法号,便可知门宗支派。 我手心被他手指刮的痒痒,轻笑两声后,问道,“那你算是哪个宗派的?我一直以为佛教只分大乘小乘,没想到还分门宗。” “树大还分枝呢,何况是流传下来几千年的门派?”释南回道,“不过我算是哪一宗哪一派的,我也不清楚。我师父一直对外用释行这个俗名,并没提过法号,我没法推算。其实,哪一宗哪一支的一点也不重要。我师父虽是正式的佛门弟子,过的却是隐居生活,显少与外界有联系。至于我,也只是挂了个俗家弟子的名号,清规戒律从来没守过……现在,还有了你和小北。” 我趴在他胸口闷笑。 可不是,这些年来,他杀人放火下墓,喝酒打架吃肉。所做所为,哪有一点佛门弟子的样子? 帐篷外风很大,呼啸声不绝于耳。 释南把我头发顺到脑后,顶着我额头,道,“睡吧,这风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我点头,呼吸着他的呼吸,把眼闭实了。 奔波一天有些累,虽然外面很吵,我却很快睡着。还很沉,连个梦都没有。 醒,是听到有人在我耳侧叫我名字。 我迷糊中把手往出一探,空的。 睁眼一看,见帐篷里只有我一个人。释南不知去向,常老四盘旋在红通通的火灶另一侧。 淡蓝色的影子,在热浪之下起伏飘动。 睡的嘴有些干,我从背包里翻出瓶矿泉水猛灌下去。解了渴后,我擦擦嘴角,打着水嗝对常老四道,“怎么了?” 虽然和释南在一起了,常老四还是不敢在释南在时出现。这些日子来,只有释南不在我身边时,它才会出来和我聊会儿天。 它也不只一次说,得让无止真人想个办法把它从我身体里弄出去。不然这么禁锢着,它总怕释南难受,我也不得劲。 咳,其实,它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身体上是没有什么不得劲的。就是,有时和释南在一起亲热时,会猛然想到,我身体里还有条蛇魂呢。 是,没错,常老四对外面的东西什么也不知道,可,我知道它在不是吗? 对释南,我也羞于启齿对他说常老四的事…… 常老四轻声道,“你没感觉到什么?” 感觉…… 我把水瓶放下,细细体会了下。 阴气,而且很浓。 抬头看了眼常老四后,我从被子里爬出来,走到门口,把厚重的帘子掀一条缝隙。 风雪迎面扑来,呛的我差点喘不过气来。我连忙放下门帘,把寒风挡在外面了。 站在原地缓了两口气,我再次把门帘掀开。侧着脸不让冷风直扑,我放眼往外看。 光线虽暗,却足矣照明。 在帐篷和帐篷之间,有无数之厉鬼自左向右行进。黑压压的一片,都把对方那顶帐篷给挡住了。 我掀起帐篷往外看时,正巧着,几只厉鬼回过头来。 各种模样,有一身怨气,一脸恐怖相的。也有黑气缠身,却是正常人模样的。 我提着心,从那几只厉鬼脸上一一扫过去。 怎么这么多鬼?哪里来的? 正想着,一脸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一个女孩,很稚嫩的面孔。穿着白色的裙子,在我看它时,它也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好一会儿,当那个女孩走过去后,我心中才浮现出她的名字来! 宋丽敏! 这是宋丽敏! 我高中时,因为一个狗屁老师而跳楼自杀的宋丽敏!哎呀我去,他乡遇故知!就是方式有点不对! 认出宋丽敏后,我大致知道这些鬼的来处和去向了。 释南曾经说过,他师父专门收集厉鬼怪魅之物,目的是为了诵经超度了它们,好让它们重新步入轮回。 想法挺好,只是看起来成效不大。这宋丽敏都死了多少年了,竟然还没重新步入轮回呢? 把帘子放下,我搓搓被寒风吹的冰凉的手跑回到火灶旁。倒出一杯酥油茶捧在手里喝,我把释南师父收集和超度厉鬼的事对常老四大致解释了下,让它不必担心。 别管我现在对释南的师父想法如何,他到底是释南的师父。在这里,我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常老四听后,松了口气,道,“小柠,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最好早点离开。” “把落苏的事弄明白就走。”我抿了口酥油茶,咽下去后,对常老四问,“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我不会看风水,可常老四是蛇,它对山脉风水这些东西有本能上的反应。 “那倒没有。”常老四道,“就是,有些不安。” 我挑眉,“不安?”常老四只是条蛇魂,会感觉到不安? “感觉哪说的清?”常老四含糊一句后,道,“不过,小柠,你还是听我的,尽快离……” 话说一半,常老四声音一顿,刷的一下向我飘来。隐身不见前,小声道,“外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