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刚才联系过的老人的儿子打过来的。 　　 唐柒柒起身朝外面走去。 　　 接通了电话。 　　 “喂，你在哪儿呢？不会还让我买票吧？”男人的声音有些气恼。 　　 通过几句对话，唐柒柒已经明白了，这男人是个掉进钱眼儿的钱串子。 　　 “不会，直接进来，我在温泉区假山这边等你。” 　　 几分钟之后，唐柒柒看到从远处走过来一个男人。 　　 三十多岁，又瘦又矮，头发乱蓬蓬的。 　　 他朝唐柒柒这边看了看，又朝周围看了看。 　　 然后径直走了过来。 　　 “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小个子男人上下打量唐柒柒。 　　 唐柒柒点点头：“你父亲虽然没了，不过他的心愿还未了。是关于存折的事情。” 　　 男人抱起了肩膀，斜乜着眼睛瞟着唐柒柒：“小丫头，我家老头的存折，你怎么会知道？” 　　 “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他告诉你的？” 　　 “老头的存折到底藏哪儿了？” 　　 “这个按说是我们家的隐私！咱可提前说好了，你要是想耍什么花招儿，我可马上报警我跟你说！” 　　 小个子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句句不离存折。 　　 唐柒柒柳眉紧皱，脸色冷了下来。 　　 眼前这个不孝子，根本看不出有半点刚刚丧父的悲痛，满眼只看见钱。 　　 要不是答应了黎想帮忙，把老头安心送走，她才不会管这闲事。 　　 唐柒柒懒得跟他废话：“你父亲就在这儿，我让他自己跟你说。” 　　 小个子一听这话，冷笑了一声。 　　 “小丫头，你说什么鬼话呢？想吓唬我是吧？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老头的存折和秘密都告诉我，我一定拉你去派出所……” 　　 唐柒柒恼了，掐诀念咒，立刻让老头现了身。 　　 当老头的身影凭空出现在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时，小个子男人终于闭嘴了。 　　 事实上他的嘴都没闭上，就这么半张着，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浑身哆嗦起来。 　　 “你……你……” 　　 “儿子……”老头笑了，伸手过来就要拉小个子。 　　 小个子“库通”一声，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爸！爸你别吓我啊！”他发出了一声哀嚎，“爸，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对！儿子不孝啊！” 　　 老头看上去有点慌，想去拉地上的儿子。但是他一靠近，小个子就叫得更凶了。 　　 老头搓着手，不知所措地看着唐柒柒。 　　 “存折……在炕上……枕头里……” 　　 “密码……儿子生日……” 　　 唐柒柒低头睥睨着地上的小个子，冷声说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父亲并没有想伤害你的意思！” 　　 “他只是担心你找不到存折，不知道密码！” 　　 听唐柒柒这么一说，小个子似乎才稍稍稳住了神儿。 　　 他战战兢兢抬起头看着自己老父亲。 　　 老头又笑了，朝他伸出双手：“枕头里……儿子生日……” 　　 “儿子……买好吃的……买大房子……” 　　 “爸，你没走，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小个子颤着声音问道。 　　 老头不回答，只是重复地念叨着：“存折……买大房子……” 　　 “密码……生日……记住了……” 　　 小个子此刻脸色比刚才受惊吓的时候更难看了。 　　 “爸！我记住了！”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老头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好好的……爸走了……” 　　 听到这话，小个子再也忍不住了。 　　 “爸！”他大叫了一声，扑到了老头脚下。 　　 “爸！我不是人！我是畜生啊！”他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抽自己耳光。 　　 老头赶紧蹲下身，抱住了他。 　　 “儿子！别哭！别哭……” 　　 “爸，我不该嫌弃你是累赘啊！我怎么那么混蛋哪……” 　　 唐柒柒看着眼前的情形，明白了什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你父亲忏悔，要是想说就现在。不然再没机会了，不要后悔。” 　　 小个子身子颤了颤，缓缓抬起头。 　　 看了看唐柒柒。 　　 又搂了搂自己怀里的老爹。 　　 “爸！儿子对不起你啊！” 　　 接着，他把自己犯下的无可弥补的大错讲了出来。 　　 小个子叫张华，家里只有父子两人，没有别的亲人了。 　　 老爹一直住在乡下，张华一个人在京市打工。 　　 前些年，老头身体不错，还能下地干活。自己种自己吃，还能卖出去换钱。 　　 但是最近几年，老头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神志越来越不清楚。 　　 有时候夜里睡在张家猪圈里，有时候坐在李家菜地里哭着找儿子。 　　 老头一个人在老家，已经没办法打理自己的生活。 　　 村支书就给张华打电话，让他赶紧想办法，不行就把老爹接到城里去照顾。 　　 张华因为自身条件和家庭条件都不好，所以三十五岁才刚刚谈了个女朋友。 　　 贷款买了个小两室，准备做婚房用。 　　 但是老爹这种情况，要是接过来一起住，女朋友肯定不乐意。 　　 要是再给他租一间房子，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张华为这事心烦意乱。 　　 三天前，村支书带着老头来市里找他。 　　 还背了个大包袱。 　　 看起来，是打算住在城里不走了。 　　 张华虽然不情愿，不过毕竟是自己老爹，也不能把人轰出去。 　　 村支书回去之后，老头拉着张华，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张华买了点熟食、凉菜什么的，开了一瓶闷倒驴，爷俩在屋里吃午饭。 　　 张华给老头倒了一杯酒。 　　 还没等喝，就在这时候村支书打来电话，告诉张华有件事忘了跟告诉他。 　　 支书说，老头这阵子咳嗽得厉害，他给他吃了头孢消炎药。 　　 支书告诉他中午的药已经吃完了，药瓶就在包的侧兜里，晚上别忘了继续吃。 　　 听到这话，张华心里一惊。 　　 他知道“头孢就酒，说走就走”的厉害。 　　 赶紧伸手按住了老头端起酒杯的手：“爸，不能喝了！” 　　 老头立刻不高兴了：“喝酒！跟我儿子……喝酒……” 　　 他忽然又瞪起眼睛盯着张华：“你是谁？儿子……我找我儿子……” 　　 说着话，他“噌”地站起来，把桌子差点掀翻了。 　　 老头在屋里四下踅摸，随即叫了起来：“儿子……小华……” 　　 他一边叫着，一边跺着脚哭了起来：“儿子……小华……” 　　 他抓起桌上的花生米撒了一地：“儿子……” 　　 张华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老爹已经一阵认人，一阵不认人了。 　　 眼前这鸡飞狗跳的场景将会是往后自己所面对的常态。 　　 他站起来，伸手搂住了老爹消瘦的肩膀：“爸，我就是您儿子，小华！” 　　 老头这才渐渐安静下来，紧紧搂住了张华，轻轻拍了拍：“儿子！是我儿子……” 　　 张华把老头重新安顿在椅子上。 　　 老头抹了一把鼻涕，在衣角上蹭了蹭，然后高高兴兴地端起了那杯酒。 　　 “儿子！干……” 　　 说完，就往嘴边送。 　　 张华伸手想去阻拦，但是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