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云变幻
“这事得问问咱爸…” “这还用问?直接找他鬼子孙林岸,现在就走。” 兄弟俩正吵嚷着,秦父回来了,听见楼上又是哭又是吵,上去一顿训斥,也不听他们辩解,罚他们不准吃午饭。 晚饭时,秦谁不服气冲他爸低吼:“我哪儿错了,妈也没错,咱的秦家活该被人欺!” “谁敢??” “林家就敢!” “怎么一回事?” “耀祖,算了,没什么,小孩子不懂事。我那都是气话。”贺锦华赶紧劝阻。 “哼,碰一鼻子灰了吧?” “那是林岸糊涂,我淮儿又帅又聪明,是他们得了便宜!”晚饭后,贺锦华找秦耀祖商量:“我想好好整治一下宋仁那小子!” “谁?送人?” “就看门那个年轻人,他看见我摔倒,不闻不问。” 秦耀祖:“这有啥,怨你自己不长眼!” “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呢!”秦太在老爷的腿上掐了一指甲,“他个下人,敢不关心太太!” “你爱怎样怎样。” “我想罚他给我打理花园。” “噗哧。”秦老爷笑得烟从鼻子里冒出,“一个二十大几后生,干娘儿们营生?拉倒吧。大材小用……” “他算哪门子材?就一弃子!“ 住嘴!”秦耀祖突然火了,瞪了贺锦华—眼,吓得贺锦华忙将下文咽到肚里。“少蹬鼻子上脸了,你如今总明里暗里戳川儿脊梁骨是吧?先是给淮儿提亲,又是说弃子这词,你不知道我最忌讳别人提这个词吗?啊?” “终归秦辰川不是我们生的!你个老蠢货,人家喊你爹,你就把人家当亲儿子了呀。他迟早有知道的一天!” 耀祖摔门而去,找两儿子去睡了,留贺锦华一人气得发抖。她恨恨得把枕头也抓破,她要让他后悔! 此时,秦父子三人睡下了,秦淮却也一肚子怨气:爹凭啥不计较林家!林婉清,这死丫头,我迟早要她进秦家门,让母亲拿她出气! 林父对婉儿却只字不提,她是自己的心头肉,不会轻易找个什么鸡鸭猎狗许配。秦家又怎样,出了名的鸡犬不宁,两口子常拌嘴。听说他家老二小子也不是善茬,一次把同学,还是女娃,打到住进医院,口里还淌血!就因为那女孩不小心踩到他,没有当全班的面给他道歉,他就大动肝火。这样的货色他能放心把女儿许给他?!他们俩,没可能,他林岸内心里其实不是个好斗之人,不欣赏这打打杀杀的性格,更何况这小子已到了女孩都打的地步! 老大秦淮倒真心不错,看着老实温和,就是和秦氏两人长得不太像,说真的,还怪像十几年前,救自己的陈氏夫妇咧,不会吧,离谱!如果,再过个七八年,婉清喜欢,自己还可以考虑一下!起码,像恩人的模样,看看顺眼,虽然没老二帅,但帅又怎样?关键要有责任感,亲家里人! 慕思理你小子…出了名的人模狗样的教授呵,听说都娶了三房了,可还记得苏依云,你的“依云”?! 更离谱的是,很多艺术家,大文豪是名副其实的好色之徒,每天寻花问柳。人们却往往不知晓这样的一面,把他们夸得天花乱坠。老秦那东西更是…家有戾妻,还借故有生意,外出眠花卧柳,只是装装专情派头罢了。 但他自己,便很快也有了一劫… 秦耀祖左思右想,贺锦华这个头发长的没见识女人,这次说得也真不错,自己的单子如今都要经手老林,最后往往他抽得多,不是六四,就是七三!要是结个亲,拉近点关系,咦~,他小子就不好意思了。 这天,秦耀祖假装路过,顺道来林岸的商会做客。“喝一杯?前些日子拙荆去您府上叨扰,闹得大家很不愉快,老兄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弟这次吧?别理那婆娘,一天天没事闲的。” “哦,我了解你,只是怕老弟你也亦有此意。”“哪里的话,犬子岂能有这妄想?”“小女哪敢高攀令郎?” 二人一路亦争论亦奉承地出了商会,驱车前往“夜蝴蝶”(酒楼)车内,林岸嘱咐秦耀祖:“秦老弟啊,可别猛灌你老哥,要是烂醉如泥了,小女指定骂我,我还得受婉训呢!”秦耀祖哈哈大笑:“老哥,你可是个十足的女儿奴啊,哈哈哈~!” 到达,二人去贵宾席坐下。台上正有五位女郎唱,台下座无虚席,尤其是二楼那几位唠嗑嗑瓜子的,不时鼓掌喝彩。秦耀祖暗暗翻着白眼:都三房四妾了,还在这里寻欢作乐!他用手掩住口,对林岸耳语:老哥,楼上那几个东西财力远不及你我,却生活奢靡,滥情。老哥你可是出了名的专一,多年也不续弦。” 一个二楼的小老板,看起来已经醉了,跌跌撞撞下了楼梯,直奔领唱的小姐方双燕,方小姐出人意料地跑下台,扑向林岸:“我知道您是全上海数一数二的人物!求求您,为我撑腰,那人图谋不轨!”林岸现在早已不爱多管闲事了,但这么多同僚看着呢,难道他连这都办不到? 小老板气势汹汹地摇晃着过来,指住林岸鼻子骂道:“小爷我先来的,快滚!”林岸低头微笑,顺势将一杯酒水泼到小老板脸上,林岸揪住他的衣领,喝到:“睁大狗眼看看我是谁?!”小老板定晴一看,顿时酒都被吓醒了。慌得站不住,一个劲求饶。 “还不快滚! 小老板帽子也顾不得拿了,赶紧逃了出去。方小姐对林岸莞尔一笑,林岸内心毫无波澜。方小姐不停感谢他,但仍不愿离开,林岸苦笑:“方小姐难道没有家?你要是一个人不敢回,叫我的司机给你送回去。” 方小姐连连央告:“求你再帮我一把!” “怎么帮?” “他知道我往哪,怕他会寻衅报复,求您带我回去。在您家暂避一宿。” “那怎么行,怎么向我乖汝解释?!” “您看您直接说我是舅妈这样行不行?” “哼,笑话,舅妈?她舅舅还不知在哪呢?” “求您了!” “另找人帮忙,我帮不了你!” “借一步说话,如果你还不肯,我再不扰你!” 方双燕硬拉林岸去后台,塞给他一张纸条,林岸才要看时,方双燕转身就走。林岸脸色大变,追上方双燕,拉住她不让她走:“你他妈要多少钱?”方双燕微微一笑:“我不要钱。” “那你有什么企图。” “娶我,做林太太。” “做梦!” “这可由不得你,要是你女儿知道好‘父亲’把她母亲‘喀嚓’了,你还有脸在她面前装好爸爸形象?” “你赢了,我可以带你回去,但不会明媒正娶,我女儿对外只能喊你阿姨,而且你要视她如己出,不答应的话,都散了!更何况你觉得你是能接近我女儿,还是能让她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你也威胁不了我!” “行吧,我答应。” 婉清正焦急地等待,十点了,爸爸还不回来?难道像夏叔叔说的,爹仇家多,被…她捂住嘴。 两束光划破黑暗,是爹的车!婉清跑下楼,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门开了,这位阿姨是? 她的“妈妈”。 “她叫安仪,”爹介绍道,“婉儿以后喊她阿姨。她会在咱们家暂住几天,你接受吧?” 婉儿打量着她,她已十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个女人想要取代母亲!但为了不伤父亲的脸,她挤出一个笑容,干净纯粹,简直不像装的,主动去找“安仪”的手。安仪报以一个假笑:小丫头片子,迟早,林家的钱都是我的,我才十九,比你也大不了多少。等老林一死,我就把你扫地出门! “你,单独找一间睡,女儿她和我睡一个房间,我和婉清妈的房间不给外人睡!” 安仪表面顺从,内心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第二天,她醒来时,才得空看看林家。嗬,这气派!家具上都雕着花,涂着漆,亮得能照出人影来。昨晚睡得真好,这丝被就是不一样!林岸那老小子也真是,十年了,都没传闻续弦!床头柜上有一个小圆镜子,她拿起来,端详着自己的脸,忍不住啧啧称奇:“嗳哟,这是谁呀?林太太,林夫人,夫人,女主人。哈哈~~~”她正兀自赞叹,沉浸在狂喜中,有人敲门。她一惊,手中的镜子掉落摔碎了。她开了锁,门口站着一位妇女,四十几岁,还有三个丫头,不很尊敬新女主人的样子。她们表情里没有一丝谦卑,都直直地盯着她,嘴角向下撇着,眼睛略微侧翻。尤其是中年妇女,简直像仇视方双燕,方双燕敏锐地意识到:她是苏依云的心腹,要不就是小丫头林婉清的奶妈! 是得杀杀这些人的嚣张气焰,不然她在这个家怎么混下去?!“难道林家没有规矩吗?敢这么对待主人?!” “哟,您算哪门子主人了?一个婊子罢了,就你也配自称主人?哪路货色啊你?”王妈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啊,现在就让你瞧瞧老娘的厉害!” “来啊,怕你不成?!” 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旁边的小丫头们赶紧拉架。一时间吵闹成一团,林岸闻讯来:“像么回事?大清早的,婉清还在睡觉,非要不得安生吗?啊?”他发现王妈的脸上都被抓出血痕来了,方双燕只是头发乱了些,便不由怒从中来,挥手扇了方双燕一记耳光。 “我告诉你,王妈是我家十年老帮手了,打她?先问过我!你只是个外人,在我心里苏依云才是永远唯一。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安静本分点,你就待着,不然我杀了你!” 方双燕跌坐在地,没想到,林家富太之路第一步就走得这样失败!凭什么,她苏依云凭什么?!她之前也不过和自己一样,同在戏班子里练唱,甚至唱得不如自己啊,就凭她长得更貌美?她现在要是活着的话,足足比自己大了9岁!年轻不也是种(在别人眼中)资本么?林岸呀林岸,你再猖狂,在苏依云面前,你卑微如尘埃!你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她揉着被打疼的脸下楼去,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映入眼帘,比她见过任何的灯都要奢华。林家父女二人正在用餐,竟然吃的是山药泥,喝的是南瓜稀饭,妥妥的山西饭菜!她一贯在南方,虽然瞟见有她的一份,但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这稀松平常的饮食与豪华铺张的装修简直天差地别! 林婉清不知早上发生的事,微笑着为她拉开凳子,上面放着丝绒坐垫,林岸却制止了女儿——他早看出方双燕对山西饭食没什么好感。叫小刘给她搬了条“仓仓”(小方板凳),让她坐着。 死东西,我刚来就给我坐这么个劳什子?给“冷板凳”坐是吧?我偏不!方双燕执坳地站着丝毫没有要坐这仓仓的意思。 父女二人吃完后,让王妈收拾了碗筷。方双燕假意讨好王妈:”您老别生气噢,我太年轻不懂事,您多担待些。我来吧,您歇着!”王妈推开她:“死败家东西,这么好的饭都入不了你的眼!我们当初连口饱饭也吃不上,挑三拣四的,不吃拉倒,我们也不想伺候你!” 林岸才要带婉清出门,这时也回头喝道:“你就待一边儿,去家里东西别乱碰,也不许出门。夜蝴蝶把你开了!从今不要再去表演了,碗你也千万别洗,我怕你下毒。对了,饭也甭做,安生待着。”说罢就走了。穿着享受着 方双燕想哭,本以为从此绫罗绸缎穿着,锦衣玉食享受着,哪知他林岸把自己当下人看!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叫来一个看来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先打问女孩名字家世,后来又问她方双燕在林老爷心里地位。小姑娘支支吾吾地不敢多言,她塞给女孩一块大洋。女孩才坦言:“听王妈说,老爷把您当做先夫人的义妹看待,过不了多久会把您嫁出去,对外还没声张。”方双燕一听,这无异于晴天霹雳,打发走女孩后。她不安地在自己一房间里来回踱步,得想法拿捏住林岸才是正经,他的软肋是… 苏依云! 林岸带婉清在街上这儿逛,那儿串。买了一大包零食小吃,又带着女儿坐馆子,吃得正挺好着了,女儿却忍不住叹气。林岸明白,婉清本能地抗拒方双燕,是碍于父亲的面子才不好发作。他也很发愁,不知何时才能甩开这个女人,很明显她是蓄谋已久… 林岸带婉儿回来时,已是夜里九点多。方双燕白天又给了小翠十块大洋,让她出门买些旗袍,戏服之类的衣服首饰,以及擦脸油,搽的胭脂粉啥的。尤其是戏服,她要定制款的以及一些饰品,趁无人时偷带给自己。其他人都没察觉到异样,只是王妈心疑这个女人早上挨训之后出奇地安静,但她以为只是方双燕服软了,便也没多想。 两个星期后,这天林岸正好有应酬,多喝了些。方双燕派小翠支开王妈等人,又叫把林婉清也带上,几人去白府做客了。然后便打扮做已故的苏依云生前最常亮相的戏服装扮,坐在林岸的床上。 司机小刘把喝醉的林岸拖到房中,小翠立在门口叫小刘出去,自已会服侍老爷。小刘走后,小翠也退下,只留下躲在蚊帐后的方双燕,她故意关了灯,只留几只蜡烛。林岸并未彻底醉了,挣扎着起来,眼晴半闭半睁,脑袋昏昏沉沉的,方双燕趁机唱起来,唱的是苏依云的拿子手好戏《霸王别姬》,一颦一笑,极为相肖。又因为穿着苏依云同款戏服,仿佛苏依云再世。当年,便是苏依云唱虞姬,林岸饰作项王,二人一唱一和,行云流水般。眼前此景,林岸忍不住唱起了霸王的部分,唱着唱着,他摇晃着站起,牵住“依云”的手。一曲终了,他哭了,肝肠寸断,撕心裂肺。抱住“依云”,紧抱住不肯撒手,好像怕她再离去。 第二天,林岸醒来,头疼欲裂。忽想起昨晚恍惚再见到依云,扭头看去,身边躺着方双燕,地上扔着一套华美戏服,他身上满是牙印,吻痕、抓痕,她身上也是。一股深深的厌恶感和愤怒感腾地升起,这女人竟利用自己对亡妻的思念上位,他真想一枪毙了她!急匆地穿戴好,她还未醒。林岸按耐不住心底的疑惑:该死!是司机小刘送自己回来的么,应该是王妈,小翠等照顾自己,她是怎么近得了自己身的?还有,地上的依云穿过的戏服,一模一样的唱念做打手段她又如何知晓这些?为什么婉儿没哭没闹着要爹?不对,这一切都是方双燕精心设计过的,肯定有人给他接应,府上出了内鬼了!不可能是小刘,他忠心耿耿,又只负责开车,很少到府内。王妈?怎么可能!方双燕来时,两人就结下很深的梁子。那就只能是小翠等一干年轻丫头了! 如果现在夏忠义在就好了!在山西时,他们情同手足同甘共苦,一起出生生死,他是自己的臂膀,军师,知己!在上海,他又协助自己,把林氏商行搞得风生水起,一切都井井有条,不光如此,他还兼任林府管家,不是他林岸雇不起人,是他觉得,只有夏忠义,他才信得过!现在,他被自己打发到浙江去谈生意了…他把方双燕摇醒,方双燕误认为林岸已爱上自己,才要靠上林岸的肩,林岸把她扛起,扔到柴房里锁住,又叫来小翠等一干人问话,小翠装得无事人一样,林岸猜到是她,听说她这两天常去找方双燕说话,方双燕少不了给她好处!但也不好直接下定论,便叫进来几个佣人,去搜这几个丫头的东西,但要注意,不能弄乱,损坏,乱拿人家的私人物品!顺便查查有没有贵重首饰之类的。结果一无所获,什么可疑物品都没有。方双燕早打点好了,她不光给小翠,给其他人也都送了点。小丫头们容易被打动,一个个发誓说绝不出卖,以后她便是林太太!而且,她们也把这些东西早运回了老家,所以没搜到。 王妈、小刘、林岸全被蒙在鼓里,方双燕都是趁他们不在时,拉笼小丫头们。林岸只能先作罢,暗中派了王妈监视,并嘱咐王妈以后就在府里,不要乱走。又刻意派小翠给柴房里的方双燕送饭。 方双燕哪可能只是想当林夫人这么简单,只怕她还有企图,出府的小丫头身后总跟着他的人打探消息,方双燕在柴房里安安静静的,似乎很快,方双燕便能被除掉了。 一天,有个小乞丐来林府门口讨饭,十分可怜的样子,林家一向乐善好施,便给了小气丐一些钱,哪知,小乞丐却不走,他非要看看林家大小姐的尊容。这当然遭到林岸拒绝:这小子,少蹬鼻子上脸。小乞丐泪汪汪地:“街坊里的小伙伴们都很喜欢林小姐,希望能与林小姐见上一面。”林岸赶他走:“去去去,林小姐从不去街上。”小乞丐便大放悲声,惊动了林婉清,她来一探究竟,小乞丐借机求她星期天来找他们玩,哪怕一会儿也好。林婉清心一软便答了。林岸无可奈何,皱了皱眉,答应了,但要让小刘陪同。 林婉清今年4月读过了鲁迅先生的新书《狂人日记》,有些晦涩,她看不懂。“狂人”叔叔说的好可怕,为什么人人都要吃他?然而,她不知道,有一帮人,也正打算“吃”她”,吃”她的这帮人里面,不只有大人,还有小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