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会长微微笑道,“老实讲,我并不认为苏老晚年糊涂,相反的,她应该从始至终都很清醒,只是她看破了一些东西,懒得去戳穿罢了,但即使她知道你不是卿卿,对你也是由衷的欣赏和喜爱。” 我失神的看了一眼司仪方向,这会场太大了,司仪就站在画像下方的一角。 在他身后,还有着一方诺大的显示荧屏,播放着苏婆婆的生平轶事,画面里的她正在接受专访,眉眼宁静祥和,笑起来的时候,又有种沧桑阅尽的慈爱感。 “您说的对,奶奶是有大智慧的人,她很清楚我不是卿卿姐,但她一直拿我当亲孙女去疼爱。” 我看向陈会长,“陪伴奶奶的这几年,我受益匪浅,这辈子,我都会心怀感恩。” “是啊,苏老的境界很高,她曾对我说,不是息心除妄想,只缘无事可思量。” 陈会长感慨道,“谢小姐,苏老之所以对你疼爱有加,也是你值得。” 我倒是没想到陈会长在苏婆婆走后还能给面儿捧我,对我身份转接的也很自然,丝毫没有让我感觉到不自在,聊起来我才知道,我那幅翠竹小品画作真被人收藏了,买家出价五万,对于我这种在书画界连名不见经传都谈不上的学生来讲,绝对是超高价位了。 当然,我也能猜出来,应当是苏婆婆孙女的身份给画作镶了金边。 不然没谁会去收藏一幅新人的小品画。 “钱款我已经让人捐助到慈善机构了。” 陈会长继续道,“谢小姐,我认为你很有国画天赋,还拥有着传统的绘画技术,不朝这个方向发展太可惜了,日后你如果有举办个人画展的想法,遇到任何难处,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陈会长,有您这话就够了,谢谢您。” 我连连感激,眼尾还能看到陆续到场的宾客。 戚屹候和刘小温亦在不远处和人交谈,不知聊了什么,刘小温还面含微笑和对方交换了名片。 想来是谈成了啥业务,也是,这个追悼会看起来就像个大型社交现场。 宾客三三两两的轻声聊天,并没有沉重压抑感。 伴着阵阵花香,琴师弹奏的琴曲时而舒缓,时而轻快。 看来苏清歌举办这场追悼会的主题就是从容舒徐。 陈会长和我聊了会儿便被熟人叫过去寒暄。 我亦是又看到熟人,依旧是那天来参加苏婆婆午宴的长辈。 对方和陈会长的态度一样,对我的称呼转变的很自然。 “谢小姐,容棠在那边,你要不要过去找他?” 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我看到站在宾客当中的孟钦。 中间的芍药花篮通道刚好将我们隔开了。 我在这一头,他在那一头。 距离虽然有些远,宾客也很多,架不住孟钦的身高优势明显,气质又很出众。 这位长辈帮我稍稍定位,我便一眼就看到了他。 此刻,孟钦是侧身对着我,单臂挽着黑纱,正听身前的中年男子说着什么。 那身黑西服穿在他身上,显得他愈发的一丝不苟,沉静冷然。 许是感觉到被远程注视,孟钦面无表情的就看了过来。 我骤然心慌,仓促的转回头,单手还下意识的想要挡脸。 碍着有长辈在,我行为举止不能失仪,只得佯装着漫不经心的调整了一下站姿角度。 暗暗祈祷孟钦没发现我在看他,太慌了,我还没想好道歉说辞。 “哦,我看他有些忙,先不过去打扰了。” 我强撑着一抹笑说道,“一会儿我再去找我哥吧。” “怎么,你私下里也称呼容棠哥哥吗?” 对面的长辈笑了笑,“我们可全都知道,你是容棠的女朋友。” 我微微惊讶,“余老师,您这是听谁说的?” 难不成那幅小品画是因为这茬儿才卖上的高价? “话不用挑明,苏老原本就是将你当做孙媳妇儿去疼爱的么。” 余老笑了笑,“年初,老林要找容棠写幅字,聊到你的时候容棠就笑了,老林一看他那表情就心如明镜啦,不过好事多磨,清歌可能是看你年岁尚轻,认为你们不合适,但在我们看来,你比那位苏小姐要合适的多,清歌真是让她当了儿媳妇儿,那才要贻笑大方,更何况,这世上没有几个父母能拗过儿女的,谁喜欢,都抵不过容棠自己喜欢。” 音落,他还鼓励般拍了拍我的手臂外侧,转身离开了。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偷瞄了一眼银河系那边的孟钦。 他仍在跟身前人说着话,像是有某种感应神通,偏头就看向了我。 视线毫无预兆的相对,我没出息的腿肚子居然立马转筋。 憋了两秒,我估摸就地挖个坑把脑瓜子扎进去有点来不及,只得僵僵硬硬的抬起一只手,唇角还扯出一丝笑,朝他晃了晃,嗨~挺巧的哈,你就瞅我欠揍不? 孟钦的眸底无波无澜,看我的眼神冷寂到就像看个陌生人。 自然也不会给我回应,他很淡然的转回脸,同对面的中年男子继续说着什么。 我莫名有些尴尬,见左右没人注意到我,便悻悻的放下手,本能的又挠了挠头,正局促着,听到有人唤我谢小姐,我看过去就跃起礼貌的微笑,“齐老师,您好,对,我家里是做殡葬行当的,五年前很意外的认识了奶奶,将错就错才用卿卿姐的身份陪伴在奶奶身边……” 谢天谢地啊! 得亏苏婆婆举办家宴那天来的长辈多。 大家再在这里相遇还能叙叙旧,倒是间接把我拯救了。 不然我这心情真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在家想的是见到孟钦就道歉,可我一看到他那张生人勿近的脸…… 请原谅我的没出息。 真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