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云灭:“好。” 萧融眨眨眼,又说:“羊藏义这人心思太多,你离他远些,遇事不决就去找高丞相,或是虞绍燮,他们两个都能给你公允的说法,宋铄还需打磨,但不需要你亲自打磨,你把他交给高丞相就行了,千万不要和他单独相处。” 不然萧融怕宋遣症这辈子连二十五岁都活不到了。 屈云灭:“好。” 萧融扭头,看着屈云灭的侧脸,他笑了一下:“农耕乃一年之重,如今已经算是冬日的末尾,马上就要开春了,我和佛子曾探讨过新皇登基第一年应当给予天下什么样的好处,或许这第一年,你可以先收收心,减免赋税,待到家家户户都有存粮了,你再去想开疆扩土的事。” 屈云灭突然也把头转了过来,他的神经在听到第一年这三个字的时候就绷紧了。 但他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照旧一个字:“……好。” 萧融听着这个好,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化为一个笑,他点点头,然后就不再出声了。 路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出了城门,又经过了城外的几个茶摊,等到连茶摊都被他们甩在身后的时候,屈云灭停了下来。 萧融还在往前走,迈出一步之后,总是遮挡着他视线的那个身躯不见了,他一愣,立刻转身。 屈云灭把缰绳递给他,萧融接过,到了这时候,屈云灭要是还不说什么,那就会给人一种他在赌气的感觉,但他没有,他也不想让萧融有这种感觉。 所以,站在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太阳光下,屈云灭问萧融:“你要离开多久?” 萧融摇头:“我不知——” 屈云灭:“给我一个大致的时间,不准也没关系。” 萧融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几个月吧,三个月,四个月。” 屈云灭望着他,心里却在说,也有可能是一年,好几年,对不对? 但若真的一走便好几年,那就说明萧融喜欢这样的生活,那他又为什么要回来呢。 屈云灭垂眸,他胡乱点点头:“好,四个月。” 萧融见状,沉默片刻之后,他低下头去,把自己腰间的螭龙剑解了下来。 从屈云灭第一次看到这柄剑开始,他就想要,但萧融总是严防死守,以前不让他看,后来不让他碰,再后来不允许他偷偷磨剑。 现在他把这把剑放到了屈云灭的手上,不过,屈云灭好像已经不怎么想要这把剑了。 萧融掰着屈云灭的手,让他攥紧一点,别把剑掉下去。 然后,他才对着屈云灭漆黑的眼珠说:“这是抵押。” “等我回来的那一日,你还要把它还给我。” 屈云灭望着手中细长的螭龙剑,等他再抬头的时候,萧融已经转身,拉着缰绳往前走了,今日是个极好的天气,在这么明朗的天空下,多么沉重的场合似乎都不应该出现,他的爱人即将远去,即使他说着要回来,屈云灭也依然无法相信他,就算有九成九的概率萧融最终会选择他,但只要还有那最后一点不确定,屈云灭此刻的感觉,还是会倾倒向全世界都抛弃了他的那一方。 太阳在褪色,树木在枯黄,鸟叫变得呕哑嘲哳,一切看起来都变了样。 当所有都变成陈旧色调的时候,只有屈云灭手中的螭龙剑还保持着鲜艳的色彩,这是他心中的唯一一点希望了,若有一日连它也开始褪色,那这世间……到底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 萧融没有回头,因为他不能回,回了就心软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便只是一直往东走,明明牵着一匹马,但他好像忘了马还能骑这回事,直到双腿酸软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两个时辰,官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他随便找了棵树,先喂马,然后再喂自己。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不死之身了,这回再碰上个匪盗,那可就难说是什么结局了,不过东方进给了他一把匕首,上面还有从韩清那里得到的灵感,淬了见血封喉的毒,毒药配方则来源于鲜卑皇宫,据东方进说,相当好使。…… 除此之外,还有蒙汗药、泻药、麻沸散,萧融不用担心遇到黑店,他自己就是个黑店。 而且没人真的放心他一个人上路,从昨晚屈云灭松口要让萧融离开开始,就有好几批人在各个官道上守着了,不管萧融去哪,都会有人暗中跟着他。 萧融知道这些,却没有想要甩掉这些人的打算。 他只想过一段只有自己的清净日子,远离喧嚣、远离名利场,再品尝一番普通人的生活,只要这些人没打扰到他,萧融便不在意他们的存在。 坐在树下,萧融有点恍神,他不是应付屈云灭,他确实觉得三四个月就差不多了,但登基大典的日子是二月二,那群道士算了好几个良辰吉日,二月二是最近的一个。 这时候的登基大典冗杂又繁复,也不允许有观众,萧融要是参与,全程都得跟别人一样煎熬着,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是一想要自己会错过屈云灭正式称帝的那一日,萧融就感到有些遗憾。 叹口气,又揉揉自己的脸,萧融翻找包袱当中的肉饼,看见肉饼的一角,他用力往里面够,结果肉饼没够到,他先碰到了一个冰冰凉的小东西。 萧融疑惑地把它拽出来,发现这是一块玉佩。 成色不太好,白色偏黄,边缘上有许多黄点瑕疵。 这是萧家人都有的玉佩,但这块上面刻着一个融字。…… 萧家子弟只有刚出生的时候,长辈才会给他刻一块玉佩,没有等到二十岁了才刻一个的,而且萧融从没说过自己的丢了,他只说过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