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门到下榻院落的路上，张泽什么都没有再说，暗中却一直在留意着百姓们的反应。　　 直到回到院子，他才收起那副虚弱神态。　　 然后严肃地与聂飞交代：“昨天我们遇到的那伙难民还在河边吗？”　　 “回大人的话，应该在的。”聂飞不是很确定。　　 “找两个演技不错的兄弟，混入他们之中。”　　 “大人是想……”　　 “如今这荆阳，难民便是最好的眼线！”张泽严肃道。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聂飞躬身应命，在跨出院门门槛的时候却突然顿了一顿。　　 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他才扭头问道：“您真的不知道昨夜贼子的身份吗？”　　 “当然不是，可已经死无对证了！”　　 张泽没有再做隐瞒，当然也没有做更详细的解释。　　 聂飞眼神急闪，沉吟许久才闷声道：“属下先告退了！”　　 之后，他没再多问，跨步出了大门。　　 张泽则安安心心地在院子里待了一整天，等待舆论发酵。　　 翌日，在他的授之下，一段关于自己被劫持，并惊险脱险的故事在城中传开。　　 “到底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对钦差大臣下手？”　　 “不过这位张大人真挺厉害的，中了迷药居然还能从贼人手底下逃脱！”　　 “若真正厉害，就不会中贼子的招儿了，要我说，这张大人根本就是个草包！”　　 有人认可张泽，自然也会有人质疑，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说张泽的好话。　　 不过，因为有之前接济过的那波难民加入，显然说张泽好话的人要更多。　　 “谁再敢诋毁大人，老子撕烂他的臭嘴！”　　 “要不是张大人，我家孩子就已经没了，大人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不知不觉，流传开的已不只是对张泽的称赞，还多了一些明显感激。　　 当然，质疑的声浪也从来没有消失过。　　 但毫无疑问，张泽这位钦差大臣，已经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百姓们也好，当官的也罢，都在好奇，他究竟会怎么解决荆阳如今的困局。　　 张泽却半点没慌，借养伤的名义，在院子里窝了足足三天。　　 眼看靳维文越来越沉不住气，开始不断派人过来试探，他才换上一套崭新的行头，并换回那副精神抖擞的模样，然后带人主动找去了州衙。　　 “张大人，您的身体……”　　 “有劳靳大人记挂，张某感觉好多了。”张泽含笑进门。　　 一段寒暄之后，他便直接提起了正事儿。　　 “这次运来的那批粮食，靳大人可分发下去了？”　　 “暂时还没有。”靳维文摇头，“各地的饥荒情况还在持续恶化，但……”　　 微微一顿，他小声补充道：“但您运来的这批粮食实在太少，不管发给哪个村镇，都必然会有更多村镇的人不满！”　　 “那也不能任由老百姓一直饿着肚子！”张泽郑重道。　　 言落，他从随行的聂飞手里取过一张地图，并在桌上摊开。　　 “地动主要发生在漓县，而荆河决堤所引发的洪灾还波及到了漕、宓二县。受灾最重的便是这三县！”边说，张泽还一边拿手指在地图上比划。　　 既然已经开始了，他也就没再藏着掖着，索性讲出了自己的赈灾计划。　　 他打算，在这三个受灾最重的县城分别设置安置营。　　 除了给难民提供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之外，还将提供食物和药品。　　 “但如果难民太过集中，只怕不便管理！”靳维文小声发表意见。　　 “靳大人说的没错，所以得请您多调派一些人手！”张泽深深道。　　 “那当然没问题，可……”　　 “大人可是还有什么顾虑？”张泽抬眸问道　　 “顾虑有三。”靳维文伸出三根指头，“其一，咱们手里并没有足够的粮食和药材来支持安置营的运营；其二，难民之前就已做出过不少恶行，一旦知道安置营的存在，难保不会发生与之前类似的劫掠事件！”　　 微微一顿，靳维文沉声补充道：“其三，一旦把衙门的人都派出去，荆阳城的防务将变得极为空虚，万一被哪方恶党盯上，可就……”　　 朝廷也好，官府也罢，都有自己的脸面要顾。　　 “这个……”张泽沉默了。　　 “当然，靳某并非不认可您的方案，只是……”　　 “只是不想担责任是吧！”张泽心下明悟，“而一旦我来牵这个头，你就可以把自己摘出去了，甚至再要对付我，也能更加容易！”　　 毕竟是两世为人，张泽可从来都算不得天真。　　 他唯一想不通的是，靳维文对付自己的动机！　　 “我和这家伙无冤无仇，他对付我的原因，无外乎两个，要嘛是有人授意，要嘛就是我的出现威胁到了他的既得利益！”　　 想着，张泽心下一定，严肃道：“张某愿亲自主持安置迎的建造事宜。”　　 “既然张大人信心满满，靳某当然没有意见！”　　 “但为了确保后续有足够的粮食和药材供应给难民，还需靳大人帮张某一个小忙！”　　 “张大人请说，靳某必当竭尽全力！”　　 “正所谓远水不解近渴，粮食方面，张某还是希望能先从荆阳内部解决。因此，想请靳大人以官府的名义，请州内乡绅喝杯茶，顺便聊聊卖粮的事情！”　　 “这个，靳某只怕无能为力。”靳维文叹道，“之前已和乡绅数次相商，靳某的那点薄面若能起作用，难民们这会儿就不会饿肚子了。”　　 “那能否请你帮忙引荐，张某去和众乡绅谈？”　　 “这个……”靳维文面露犹豫。　　 “若能成功解决粮食问题，那可是大功一件！”　　 “作为本地父母官，靳某当然希望能早点解决老百姓饿肚子的问题，也罢，我便舍了这张老脸，再去找那些乡绅聊聊！”　　 “有劳靳大人了！”张泽含笑拱手。　　 “张大人客气了，咱们都是为了替陛下分忧！”靳维文不在意地把手一摆。　　 自然，张泽没在衙门里多留，带人利落地告了辞。　　 他这刚走，靳维文也收拾收拾出了门去。　　 衙门不远处的某街角，张泽悄然显出身形，与身边的聂飞嘱咐。　　 “去吧，谨慎些，盯紧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