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满脑门子问号，拧着眉头，盯在宋天面上。　　 宋天却在拦下他之后，冷冷道：“跟朕来！”　　 不是商量的语气，但也不太像是命令。　　 总之，扔下三个字，她便率先调头，奔镜天宫赶回。　　 张泽则回头奔御膳房瞟了两眼，迟疑稍许才迈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起回了镜天宫，宋天甩手把宫女、太监都赶了出去。　　 等殿内只剩自己和张泽，她才蹙眉道：“让你办的事呢，办得怎么样了？”　　 “小的正准备去兵部所掌管的仓库看看，途中偶然遇见崔尚宫，所以……”　　 张泽并没有把话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这女人的脸上。　　 宋天似乎读懂了他目光中的意味儿，迟疑半晌，漠声道：“你是在关心崔尚宫，还是在关心皇后，亦或是在关心皇后肚子里的孩子？”　　 “都关心不行吗？”张泽深吸口气。　　 “你就不觉得自己的话里有矛盾？”宋天冷哼。　　 如果崔尚宫当真有意加害叶紫薇，难道不应该把她当成叶紫薇的敌人对待？　　 “我不认为崔尚宫是自愿出宫买药的！”张泽认真道。　　 要知道这些年来，崔尚宫一直负责皇后娘娘的饮食。　　 如果她真被人收买，要在皇后的饭菜里下毒那是轻而易举。　　 甚至只要挑一些药性不强的慢性毒药，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不过，张泽给叶紫薇细致地检查过身体，没在其体内发现任何毒素。　　 “你倒会替人开脱！”默默听完他的分析，宋天轻哼道。　　 “小的没有替任何人开脱，只是合理地提出质疑罢了。”　　 哪怕帮崔尚宫说了两句好话，但张泽并不想被划在崔尚宫一边。　　 “你说的没错，崔尚宫其实是朕的人！”宋天收回目光，随意地往靠背上一倚。　　 听闻此言，张泽瞪大眼珠，眼底则全是迷惑。　　 “是您想让皇后堕胎？为什么？之前不是您下令非让皇后娘娘怀上的吗？”　　 这一刻，饶是聪明绝顶的张泽，也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理由还少吗？”宋天则目色泛寒，若有所指。　　 首先，皇后所怀的孩子，与皇室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其次，那孩子的亲生父亲，毕竟是前朝乱民出身。　　 无论怎么看，这孩子都绝对不能继承大统，所以生下来也只是个祸害。　　 当然，这些话宋天并没有明着说出口，只不过类似的顾虑却一直存在。　　 张泽费尽脑汁，才终于猜到一点这女人如今的心思，却没办法开解。　　 毕竟这个时候任何用以开导的话，都会显得他别有用心！　　 一个不好，还可能让好不容易在这女人那里得到的那么点信任，土崩瓦解。　　 所以，张泽识趣地闭上了嘴。　　 宋天却诡异地勾起了嘴角，似乎对他现在这种吃瘪生闷的表现很满意。　　 “怎么，你就不替你那还没出世的孩子求求情？”　　 “小的只不过是个小小内官罢了，哪儿来的孩子？”张泽躬身埋头。　　 “哈哈……”宋天笑了，这次脸上有了更明显的笑意。　　 张泽则赔着笑脸，内心深处却把这个女人狠狠地骂了一顿。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宋天道：“虽然崔尚宫是朕的人，但让她对皇后下手的却并非朕！”　　 张泽越听越迷糊，蹙着眉头，闷声询问：“除了您，还有谁能指挥得动她？”　　 “不一定是指挥，也可以是威胁！”宋天的语气突沉。　　 张泽听得心头一个咯噔，立马回过味儿来，故作讶然道：“谁那么大狗胆？”　　 “柳文茵！”宋天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这一刻，从她眼底迸射的杀意，是那么的惹眼。　　 “您既然早就知道，为何还……”张泽明知故问。　　 之所以放任崔尚宫去买药，甚至下药，唯一的目的，只能是借此来反制慧妃。　　 “在朕的皇宫，岂容他人肆意妄为？”宋天冷然道。　　 显然，慧妃威胁崔尚宫的事儿，已引起了她的高度不满，甚至是愤怒。　　 这次慧妃是准备给皇后下药，可下一次呢，会不会就轮到她这个皇帝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宋天就摁不住杀心！　　 作为这座皇宫的主人，她决不允许宫内有如此隐患存在！　　 “可崔尚宫毕竟是您的人！”　　 张泽勉强猜到了她的心情，却不忍心看到崔尚宫受牵连。　　 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崔尚宫无数次给他开的小灶，他可一直记在心里！　　 “正因为她是朕的人，所以朕才从不怀疑她的忠心！用她的一条命，帮朕解决一个麻烦，那是她的荣幸！”宋天扬起下巴，一字一句道。　　 张泽听得嘴皮子直抽，脸颊也不自禁地一阵颤抖。　　 盯着这女人看了许久，嗫嚅着嘴唇，他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寡人，说得不对？”　　 “对，简直太对了！您是陛下，怎么可能错呢？”　　 “知道就好！”宋天居然还在得意。　　 “小的只想问问，陛下身边有多少如崔尚宫一样，为了您甘愿舍弃性命的忠仆？您身边又有多少如慧妃娘娘一般的别有用心之徒？如果，只是如果……”　　 微微一顿，张泽马上便补充道：“如果每次要对付什么人，都要拿身边某人的性命去换，那最后，站在您对面的人是少了，可站在您身边的人呢，又能剩下几个？”　　 “你是在质疑寡人？”宋天怒道。　　 “小的只是不希望，您自称寡人，便真把自己当成孤家寡人而已！”　　 深吸口气，直直看在她的脸上，张泽的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迎着他莫名深邃的目光，宋天反而愣了一愣。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与朕说教！”　　 “‘三人行必有吾师’，小的虽身份低微，见识浅薄，但活过的时日并不比您短！”　　 张泽微微一笑，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　　 倒不是他就有多温柔，只是单纯不敢继续刺激宋天而已。　　 毕竟命只有一条，即便同情崔尚宫，他却从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命一起搭上。　　 “哼！”宋天显然不是很服气。　　 “也罢，您是陛下，您说了算，小的就先告退了！”　　 该说的说完，张泽没打算留下继续去触她的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