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许修杰这么说,戚从瑞却是一愣。 原本他想着,有崔时敏替自己撑腰,在收拾了陈安晏之后,说不定还能顺道替自己收拾那何文轩。 这何文轩这些年一直压着自己一头,而且,这次就是这何文轩下令将自己关押大牢,最后还交给了陈安晏。 在他看来,在杭州府两人已经是水火不容。 就算是自己再回到杭州,这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心里必然不舒服。 再加上自己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通判,在戚从瑞看来,也是时候弄个知府当当了! 可是,如今许修杰却是告诉他,要让他写辞官的奏折,这着实让他想不明白。 说这话的若是换做了旁人,说不定他还会以为此人是在开玩笑。 可是,这说话的可是许修杰。 虽说在这些年里,戚从瑞一直都在外为官,而崔时敏几乎都是在京城,但戚从瑞也听说过许修杰,知道此人跟自己舅舅的关系极好。 所以,这许修杰必然不会是在开玩笑。 不过,尽管如此,这戚从瑞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只见他立刻又朝着崔时敏问道:“舅舅……” 不过,这戚从瑞的话还没有说完,崔时敏却是抬手让他住口。 崔时敏这时候又朝着陈安晏冷声说道:“陈大人,这是何必?等他回到杭州之后不是一样么?” 其实,对于崔时敏来说,他心中还是有着一丝侥幸之心。 因为按照大梁的朝制,像戚从瑞这样的外官想要上折子并没有那么容易。 在如今的大梁,只有四种人能上折子。 第一种是在京城之外的外臣! 只不过,并非所有的外臣都能向皇上上折子,而是只有总督、巡抚、将军以及都统才有这个权利,除此之外,就连从一品的提督都没有这个权利。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些奏折都是直接呈送皇上御批。 可是,这里的国土面积太大,若是各州府县的公务都要皇上决断,皇上自然忙不过来。 于是,后来便设立了中书省,由宰辅统率六部共同处理这些奏折,最后再汇总呈报皇上御批。 可是,时间一长,朝廷发现还是忙不过来。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各府州县呈送上来的奏折,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重复甚至是彼此矛盾之事。 最后朝廷又要求,各府州县所有的公文都会按照文武之分先呈送总督、巡抚或是将军、都统,由他们审核之后,再上报中书。 如此一来,倒是能提升了不少效率。 而朝廷之所以会这么安排,也是为了避免各省出现一言堂的情况。 第二种便是在京城的官员。 不过,跟在京城以外的那些外臣一样,也不是所有的京官都有权利上折子,而是只有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权利奏事。 第三种,便是御史。 为了广开言路,朝廷特许御史可风闻奏事,而他们也都能直接将他们所见,甚至是怀疑之事上奏朝廷。 其实,除了这三种之外,还有一种奏折,那就是密折。 一般来说,皇上只会给自己最为信任之人这样的权利。 大梁沿用了前朝旧制,自然也是如此。 因此,对于戚从瑞来说,他若是想从正常的途径,通过上折来辞官,则至少要经过杭州知府、浙江巡抚才会抵达京城。 就算是到了京城,还得经过宇文德荣为首的内阁,最后呈送李文栋批阅。 因此,想到得到朝廷的回复,少说也要一个月以上。 而若是其中出现了什么岔子,那便能拖得更久。 原本按照崔时敏的想法,自己只要动些手脚,这戚从瑞的奏折便不会那么顺利的抵达京城。 而在这期间,自己再活动一番,说不定事情还能有转机。 而倘若真的就如陈安晏所说,戚从瑞现在就将奏折写好,再由李琳直接转呈李文栋,那这件事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因此,崔时敏才会有次反应。 不过,陈安晏似乎是看穿了崔时敏的心思。 因此,这时候陈安晏却只是淡淡说道:“既然都一样,位面夜长梦多,还是请戚大人现在就将奏折写好!” 这时候,一旁的戚从瑞却是有些糊涂了,只见他连忙上前说道:“我不辞官,我为何要辞官?” 只见他一边说着,一边却是想要将那笔墨纸箱全都堆开。 其实,对于戚从瑞来说,他有这样的心情也能理解。 毕竟,入朝为官,且先不说能光耀门楣,光是能从这其中得到的好处也是不言而喻。 因此,戚从瑞自然不想就这么辞官。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若是没了这一官半职,那自己日后恐怕想要糊口都难。 更何况,在被关进大牢之后,那场大火已经将戚家烧的干干净净,虽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是那放火之人还是没有抓到。 最让他头疼的是,自己损失了十万两银子,可是这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 否则的话,一定会有御史弹劾,到时候恐怕银子还没找到,自己又要罪加一等。 而在被陈安晏从杭州府大牢里带走之前,戚从瑞得知自己的夫人一直都在靠着变卖田产来重新修建宅子。 可是,若是时间一长,恐怕整个戚家都会被拖垮。 所以,戚从瑞自然不想再变成平民百姓。 另外,之前戚从瑞在当官的时候,曾经多次欺压良善。 若是这次变成平民回去,说不定会遭到报复。 不过,这戚从瑞刚一伸手,一旁的马飞就直接将其拦了下来。 见到马飞,戚从瑞却是本能的退开了两步。 他可是见识过马飞的厉害,自然不敢造次。 不过,一想到崔时敏在这,他倒是又生出了一丝底气。 只见他又回到崔时敏的身旁,说道:“还请舅舅替我做主!” 只是他却是忘了刚才崔时敏的话了。 刚才,在陈安晏要求戚从瑞辞官的时候,崔时敏并没有拒绝,而是说想等戚从瑞回到杭州之后再写奏折。 这时候,陈安晏却是看着面色铁青的崔时敏一眼之后,朝着戚从瑞淡淡说道:“戚大人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件事崔尚书他做不了主!” 见到陈安晏根本没有松口的意思,崔时敏最终也只能让戚从瑞照陈安晏的意思去办。 在见到戚从瑞一脸不解,而且似乎并不起眼,崔时敏顿时想要将满腹的怨气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一想到陈安晏还在这里,决不能让他看笑话。 因此,崔时敏这时候也只能冷声说道:“难道我说的你也不听了吗?” 见到戚从瑞还在迟疑,崔时敏却是直接拿过了笔墨,说道:“难不成要我替你磨墨?” 戚从瑞见今日这奏折是逃不过了,最终也只能照办。 按照陈安晏的意思,戚从瑞上奏朝廷,因病辞官! 不过,这戚从瑞倒是不死心,在写日期的时候,他想要写下今天的日期。 可是,陈安晏见了,却是冷声说道:“戚大人还是写上我们初次相见的日期,否则的话,今日崔尚书可就白忙活了!” 崔时敏他们一看,自然也猜到了戚从瑞想做什么。 他们也知道,就如陈安晏所言,若是这戚从瑞在这奏折的日期上做手脚,李文栋看过之后一定会觉得奇怪。 为何李琳他们离开杭州这么久,这奏折上的日期却是新的。 到时候,说不定又会挖出戚从瑞的那些勾当。 因此,崔时敏这时候却是一脸怒容。 因为若是如此的话,自己今日所受到的屈辱恐怕就真的白费了。 眼看崔时敏就要发怒,一旁的许修杰连忙朝着那戚从瑞说道:“还不赶紧照陈大人的意思去办?” 这许修杰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又朝着戚从瑞使了个眼色。 戚从瑞见到两人如此,也只好照办! 看得出来,在过去这些年里,戚从瑞也没什么机会写折子,陈安晏一眼扫过,就看出了几处不妥之处。 不过,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写完之后,崔时敏刚要拿过来看看,却没想到陈安晏眼疾手快,直接拿了过去。 “你!” 见到陈安晏如此,崔时敏心中却是十分愤怒,但又不好发作! 而陈安晏也并没有细看,只是在烛火上将墨迹烘干之后,便将这本奏折收了起来。 钦差大臣顺路将地方官员的奏折带回京城,这倒也算是合乎情理。 这时候,许修杰又起身说道:“陈大人,这一回总没有别的事了吧?” 陈安晏听了,却是笑着说道:“请恕下官招呼不周,三位请便!” 说完之后他便是一副送客的模样。 可是,就在这三人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戚从瑞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转身朝着陈安晏说道:“范大人呢?范大人还没出来!” 这戚从瑞口中的范大人自然是在杭州跟他一起被抓的范一通。 陈安晏听了,却是淡淡说道:“戚大人,那位范大人跟你非亲非故,下官虽说已经将你放了,但下官也要交差,若是全都放了,那下官如何向钦差大人交代?” 听到陈安晏这么说,崔时敏他们却是冷笑了起来。 显然,在他们看来,将戚从瑞他们关押起来必然都是陈安晏的意思,可如今陈安晏却又将李琳抬了出来,要么是不想放人,要么是还要更多的好处! 可是,就如陈安晏所言,他们跟那位范一通非亲非故,自己自然没有插手的必要。 若是说只是举手之劳,那看在戚从瑞的面上,自己倒也顺手帮了。 可是救戚从瑞就已经花了二十万两,想来对于此人,陈安晏的要价也不会低,因此,崔时敏也不愿“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