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年看了看堂上的几个官员,只是那位崔大人似乎根本就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这也难怪,对于他来说,他自然更希望陈安晏能一直“胡闹”下去,拖延的时间长了,到时候李文栋怪罪下来,他也好把责任都推到陈安晏的身上! 而对于陈安晏来说,他也早就料到了那个老鸨会有如此反应。 能在青楼当老鸨的,无一不是人精,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受制于人。 只见陈安晏微微一笑,又走了两步,背对着这老鸨缓缓说道:“周青,弘治三年生人,祖籍江西;包三,弘治九年生人,祖籍河北;江德海,弘治十年生人,祖籍四川……” 随着这一个个人名从陈安晏的口中说出来,那老鸨的脸色大变! 唐大年也觉得这些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他们都是什么人! 而崔时敏他们更是觉得十分奇怪,他们可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些人。 在报了五六个名字之后,陈安晏转过身,看着这个老鸨,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问道:“还需不需要本官继续说?” 这老鸨在听到这么多人名之后,之所以会这么害怕,是因为这些都是当年那些案子中,这老鸨所请的“人证”! 他们大多都是潇湘馆的伙计,事实上,这老鸨自己都不一定记得住这些伙计的生辰和祖籍,却没想到陈安晏却能一一报出。 这些人在替她做了伪证之后,老鸨担心日后会生变,便给了他们一些银子将他们遣散了! 只是她实在有些想不明白,陈安晏为何不光知道这些案子的实情,还知道这些伙计的身份! “这……” 老鸨有些迟疑。 她很清楚,这些案子对她都很不利。 而陈安晏既然能将这些案子的真正详情跟人证都说出来,极有可能手中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 若是他真的深究起来,恐怕自己很难脱身。 但是她同样得罪不起上面的那位崔大人! 此刻的崔时敏虽然一直都没有说话,但看向老鸨的眼神却一直都很凌厉,仿佛一旦她说错话,就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麻烦! 这老鸨思忖片刻之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民妇不知道大人说的是……” “三年之前!” 只不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安晏直接打断了,陈安晏仰着头,看着那块写着“明镜高悬”的牌匾,继续说道:“三年之前,潇湘馆从扬州买回来一批姑娘,其中有一个叫卓念儿……” 这回老鸨再也忍不住了,连忙说道:“大人,民妇愿意当这个原告!”一边说还一边“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只不过陈安晏却是很清楚,这个响头并不是给他磕的,而是给崔时敏磕的! 因为在陈安晏的“逼迫”之下,她现在已经不得不当这个原告,可她又担心崔时敏会怪罪,只能如此! 崔时敏也觉得十分奇怪,这老鸨如今松口愿意当原告,自然引起了他的不满。 但他也很好奇陈安晏所说的这个卓念儿,以及之前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虽说心里十分愤怒,因为在崔时敏看来,如今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能设法让单修脱罪,因此在这个时候,自然是要一起对付陈安晏。 不过他也看到了这老鸨的神情。 从她的眼神来看,虽然如今不得不当这个原告,但必然不会说出什么对单修不利的话! 虽然心中不满,但事已至此,崔时敏也只能暂时承认了老鸨这个原告。 他当然不知道陈安晏所说的那个卓念儿是谁! 一般来说,高档一些青楼,里面的姑娘大多都是名声在外。 而且每年都会选花魁,更是会传的满城风雨! 所以像潇湘馆这样的青楼,京城里的大部分百姓都能叫出其中一些姑娘的名字! 崔时敏早已入朝为官,不过他也算是生性风流。 所以若是这卓念儿真的是潇湘馆的姑娘,他必然会有所耳闻! 只不过这也难怪,因为这位卓姑娘在来到京城三日,就死了。 卓念儿的家境其实还算不错,父亲做一些小买卖,一家人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是不愁吃穿。 一日,卓念儿带着一个丫鬟去城外的寺庙进香,可谁知,在回来的路上竟然遇上了劫匪。 抢走了两人身上的钱财之后,那些劫匪并不满足。 他们见卓念儿姿色上佳,便动了个念头,将她卖去青楼。 那丫鬟想要逃走,却被那些劫匪直接杀了。 之后,那些劫匪便跟扬州的一些青楼联系,想要将卓念儿卖给他们。 不过,那些青楼在得知卓念儿就是扬州人士之后,都不愿意接手。 因为一旦将卓念儿买下,日后保不齐会出现麻烦! 不过,其中的一家青楼倒是给他们出了个主意,那就是卖的远一些! 最后,由他们从中搭线,联系了京城的潇湘馆,这老鸨这才从扬州将卓念儿买下。 这老鸨见到卓念儿如此绝色,心中也十分欣喜。 因为这些年来,潇湘馆在京城虽说也有些名声,但却一直被凤鸣阁压着。 她如今也想着,通过最近买来的这些绝色女子,来给凤鸣阁一些压力。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的是,这卓念儿虽说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但性格刚烈,自然不愿在潇湘馆为妓。 在她被送到潇湘馆的第三天,因为依旧不松口,所以老鸨下手狠了一些,没想到竟然失手把她打死了! 虽说心疼那几百两银子,但这毕竟也是一条人命。 若是被人发觉了,就成了一个大麻烦! 于是她买通了城门的守卫,在一天晚上,让几个伙计偷偷将尸体送出了城! 老鸨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陈安晏会在这顺天府的大堂上说出这个名字! 相比陈安晏之前说的那几个名字,老鸨自然更加畏惧卓念儿! 因为之前的那些,就算案子被翻出来,最多也就是敲诈勒索而已。 但卓念儿可是一条人命,所谓杀人偿命,弄不好,她这条命就得在这里交代了! 而且,她在经营潇湘馆的这些年里,手上沾的自然不止卓念儿这一个人的鲜血。 只不过,她在听到卓念儿的名字之后,已经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 这老鸨的心里很清楚,陈安晏既然能够说出卓念儿的名字,那么她所犯下的其他案子,恐怕也都一清二楚! 若是将她之前犯下的那么多案子一起判罪,恐怕够杀她十几回了。 因此在堂上这么多大人的面前,她自然不愿陈安晏将这么多名字都说出来! 不过,这老鸨的心里还是有着自己的计较。 杀人之罪虽重,但是像单修他们,手上也都曾经有过命案,但若不是陈安晏这次出手,恐怕到现在都没被判过罪。 由此可见单文柏的权势之大! 如今,她听崔时敏的吩咐,前来当人证。 虽说现在不得已当了原告,但若是帮单修脱了罪,那以后说不定也能得到单文柏的庇护! 那自己之前犯下的那些罪行,就都不是事了! 在见听到这个老鸨终于答应了当原告,这时候的陈安晏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的心里也很清楚,这老鸨必然不是心甘情愿的当原告的。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对他来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能将单修所犯的罪行一一定罪! 崔时敏眼看如此,只能继续审案。 既然有了原告,那就只能将单修这个被告先传上来! 这应该是陈安晏第三次见到单修,只不过今日的他,已经没有初次见到的那般意气风发。 虽说有单文柏出面关照,单修并没有在牢里吃到苦头,但大牢毕竟只是大牢。 这一点陈安晏也深有体会。 就算是用了瑞庆祥的棉被,而且陈安晏也只是住了一晚,到了早上他也觉得十分不适。 更何况单修在里面待了将近七日。 单修上堂之后,见到了陈安晏也在,顿时两眼露出了凶光,甚至都开始喘起了粗气。 崔时敏担心他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好收场,连忙说道:“单修,不得无礼,陈大人如今可是朝廷命官。” 他这么说无非是想提醒单修,如今的陈安晏可以说今非昔比,虽说只是一个九品官,但也算是朝廷命官,更何况他近日的代表李文栋前来听审,若是单修再不知轻重,恐怕真的会吃些苦头。 这时候的单修也想起了父亲托人传进来的话,这才跪下给崔时敏他们的行了礼。 崔时敏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单公子平身!” 只是单修还没站起来,陈安晏又抢先说道:“且慢!” 崔时敏一脸恼怒的说道:“陈大人,这还没开始发问,你又有何事?” 陈安晏指着跪在堂上的单修说道:“他是嫌犯,崔大人竟然让他起身回话?” 按照大梁律例,正如陈安晏所说,若是没有功名在身的寻常百姓,在上堂之后,都要先行跪拜堂上的这些官员。 若是原告和人证,在行礼之后可以起身回话。 但若是嫌犯,却是要跪着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