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面里多放点卤子。”　　 “知道了，娘知道你喜欢吃蘑菇。”　　 “别放太多茱萸了。”　　 “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吃辣吗？”　　 “太辣了，我怕你们吃不了。”　　 “没关系，你吃就行，娘喜欢看你吃我做的菜。”　　 “娘做的菜最好吃，爹应该跟我娘好好学学。”　　 “哎，知道了。”　　 “你爹已经很好了，你走了后，都是你爹在照顾我，我喜欢吃他烧的菜。”　　 “我爹现在这么厉害的吗？”　　 “嗯，你爹很好，把我照顾得很好。”　　 “我不在了，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我们一直都很好，你不要挂念我们，你也……”　　 “你们一辈子都待在当地，现在无牵无挂的，多出去走走，看看大好河山，说不定哪一天，还能遇见投胎转世的我。”　　 ……　　 看着他们一家离去的背影。　　 徐长卿伸手拿出两界镜，他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好像是重了许多，仔细观察，发现两界镜里面的东西，似乎是内存多了许多。　　 他发现多了一张图，图上绘制着一个手持锁链，满脸横肉，舌头拖地，眼冒凶光的恶鬼。　　 看上一眼都感觉有一股凉气从尾椎直冲脑门。　　 徐长卿打了个冷战，赶忙把两界镜收起来。　　 镜子的改变让徐长卿非常疑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不过为什么突然变了？　　 总有什么原因引起的吧？　　 然后他发现，刚才放在桌子上的石头不见了。　　 徐长卿挠挠头，有点不明所以。　　 一时间徐长卿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出来，只能先放一边。　　 然后下了楼，对空无一人的胡床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糊涂老鬼正坐在那里。　　 因为徐长卿的邀请，他一早就来了。　　 因为没有金光，所以除了云溪，没人能看得到他。　　 所以他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众人。　　 徐长卿也没管他。　　 “还没跟你说恭喜。”糊涂老鬼说道。　　 “谢谢。”徐长卿说，然后走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能跟我说说你……还有你家里的事吗？”徐长卿沉默一下问道。　　 糊涂老鬼年轻的时候参过军，他有两个儿子，是江右人……　　 “孩子走丢以后，我们到处寻找，因为是这里丢的，所以我在此地寻找了十多年了。”糊涂老鬼说。　　 “在这里丢的？”徐长卿喃喃地道。　　 “你能帮我找到他，把这个给他吗？”　　 糊涂老鬼再次掏出那枚玉佩递到徐长卿的面前。　　 徐长卿看着那枚领玉佩既没有伸手去拿，也没有说话。　　 “这是我退伍的时候，将军送我的。”　　 “娃娃临走那天，娘妈给他换了一套过年穿的新衣服，特别地好看，特别地精神，娃娃也很高兴，跑过来给我看。　　 他看到这枚领玉佩，希望能给他，让他挂在脖子上，去给外公外婆看，我当时正在气头上，所以……所以……”糊涂老鬼语气颤抖地道。　　 “很好的故事。”徐长卿站起身来，神色冷淡地道。　　 糊涂老鬼闻言神色黯然。　　 “我要走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徐长卿忽然又道。　　 “哦……好……好……”糊涂老鬼刚拿收起玉佩站了起来。　　 等出了门，太阳已经下山。　　 顺着街道一直往前。　　 几只水鸟在空中翱翔，不时地俯冲而下发出几下叫声。　　 徐长卿在前面走着，糊涂老鬼背着手跟在后面。　　 看着徐长卿的背影神色复杂。　　 忽然前面的徐长卿停住脚步，看着湖面问道：“你说江右好看吗？”　　 “好看。”糊涂老鬼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有空我带糖糖去江右玩一玩，到时候你给我当向导啊啊？”徐长卿转过头来，看着他笑着说。　　 “好啊。”糊涂老鬼展颜笑道。　　 “走吧。”徐长卿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一截，他又问道：“你能跟我说说，江右都有哪些好玩的吗？”　　 “好玩得多了，王勃的《滕王阁序》知道吧？那就是我们江右的，还有李白的《望庐山瀑布》，苏轼的《题西林壁》，更有四大书院之一的白鹿洞书院……”　　 “没想到你还挺有文化的。”徐长卿有些诧异地道。　　 “不要小瞧我，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上过私塾，读过书的。”　　 “那还有什么？”　　 “景德镇陶瓷，这你肯定知道吧？全国有名，无人不知。”　　 “我就不知道，没听过。”　　 “没听过吗？没关系啊，我慢慢说给你听。”糊涂老鬼笑眯眯道。　　 “好啊。”　　 夕阳把徐长卿的影子拉得老长。　　 徐长卿还没到家，就在沙土地上遇到了糖糖和云溪。　　 她们正在挖土玩。　　 沙滩上很多孩子，热闹的不得了。　　 孩子们挖着沙坑，父亲们负责用小水桶拎水。　　 温云蘅和温夫人在旁边和人聊天，温如海则负责给两个小家拎水。　　 一连数十天的大晴天，这些沙子太干了，吸水性特别强。　　 小水桶本身拎的水也不多，一桶下去基本上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是温如海却一遍一遍的不耐其烦地给她们提着水。　　 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以前做梦都梦不到的事，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爹爹，你好厉害。”看着她们挖的沙坑里终于有点积水，云溪开心地道。　　 “我再帮你们拎几桶，应该就能蓄满了。”温如海强行把自己的喘息给压下去，故作轻松地道。　　 “好，谢谢爹爹。”云溪挥舞着青铜小铲子高兴地道。　　 “等会我帮你们挖个更大的。”温如海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才发现手上全是水，又缩了回去。　　 然后转身继续向湖边走去，并且长长的吐着气，缓解胸口的憋闷。　　 真的是年纪大了，他想。　　 “爹爹。”就在这时候，温如海听见身后糖糖的声音。　　 回过头来，原来是徐长卿过来了。　　 糖糖丢下铲子飞奔了过去，然后被徐长卿一把抱起走了过来。　　 “爹爹，我跟姐姐挖了一个好大的坑哦。”糖糖炫耀地道。　　 “是吗？我来看看。”徐长卿走过去，看了一眼满是污水的坑。　　 云溪和糖糖小脸上、小胳膊上、小手上全是沙土，可是却乐此不疲。　　 “中午你们睡觉了吗？”徐长卿把糖糖重新放下来可道。　　 “嗯，睡的饱饱的。”糖糖说。　　 两个小家伙睡了一觉后才下来玩的。　　 “这里的沙土不好，有机会可以去鹿城，你大……我大儿子在那里，那地方在大海边上，是真正的沙滩，全都是细腻的白沙，非常柔软，比这些黄沙土好看多了。”糊涂老鬼在旁边道。　　 别人也看不见他，他是说给徐长卿听的。　　 但是云溪是例外。　　 闻言立刻仰着脖子，高兴地道：“我要去看大海。”　　 “大海？这就是大海呀？”糖糖指了指不远处的湖泊说道。　　 对糖糖来说，都看不到边了，还不大吗？肯定就是大海了。　　 “这是湖。”云溪立刻纠正道。　　 “有什么不一样？”糖糖懵懵懂懂地可道。　　 “因为……因为里面没有鲲鹏。”云溪也不太清楚，想了想后道。　　 “我不喜欢鲲鹏，它的嘴巴很大，会一口把你吃掉的。”糖糖说。　　 “为什么把我吃掉，一口也可以把你吃掉啊。”　　 “我不好吃。”糖糖说。　　 “那我也不好吃。”云溪道。　　 “我吃吃看。”糖糖说着伸过头，就在她粉嫩的小脸上嘬了一口。　　 “哇，你干什么呀？”云溪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个小家伙滚成一团，弄的满身都是沙土。　　 “你的确不太好吃，有点咸咸的。”糖糖舔了舔小嘴巴道。　　 “你是傻瓜吗？我怎么能吃？”云溪觉得快要被糖糖给气死了。　　 “我才不是傻瓜，你是吗？”糖糖爬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道。　　 “我当然不是。”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　　 ……　　 “两个要好好的相处，不要打架。”温如海重新拎了一桶水回来道。　　 “我们没打架，我们在好好说话。”糖糖说。　　 云溪好气啊，好想打一架。　　 “她们真的没打架，闹着玩呢，我来拎吧。”徐长卿笑着解释道。　　 这也是刚才他没制止的原因，两个小家伙实在是太逗趣了。　　 温如海正好也想歇一歇，于是顺手把手里的小水桶递给了徐长卿。　　 此时沙坑里仅有的一点积水又被沙子给吸干了。　　 “哎～”　　 两个家伙一脸失望，一点也不好玩。　　 但是再不好玩，也不会回家的。　　 所以一直玩到太阳完全落入湖面，岸边儿的人渐渐稀疏，两个小家伙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今晚就不做晚饭了，我们在外面吃吧。”温夫人提议道。　　 今天徐长卿店开业，她早上就没买菜，现在又搞的这么迟，她也就懒得再去买菜回家现烧了。　　 “我要吃羊肉串。”云溪闻言立刻高兴地道。　　 “羊肉串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去吃鱼吧？前面有个鱼铺，里面的鱼很好吃。”温夫人闻言接口道。　　 “鱼铺有烤羊肉吗？”云溪道。　　 “没有。”温云蘅道。　　 “那我不想吃。”云溪道。　　 “我都搞不懂，小孩子怎么喜欢吃那玩意，我跟你说，鱼铺里有烤羊腿，烧的也很好吃。”温夫人在旁边一脸无奈地道。　　 “哦，可是我还是想要吃羊肉串。”　　 云溪表示，好吃关我什么事，我就是想吃羊肉串啊。　　 本来只是一点点的想吃，现在越说越想吃了。　　 “你这小丫头，从小就这么固执。”温夫人满是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有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固执劲，才能让她一直逗留在家人身边不愿离开，才让他们有机会再次团聚。　　 “路过进去买点，带去鱼庄。”一直在旁边默默没出声的温如海道。　　 然后路过西域商人摊子，给两个小家伙一人买了一大把羊肉串，还有些烤蔬菜。　　 “现在有烤蔬菜了，好吃吗？”　　 不过“啊呜”咬一口再说。　　 “嗯么～嗯么～”　　 “好吃吗？”云溪立刻满脸期待地可道。　　 小孩子都这样，自己喜欢吃的，希望别人也喜欢，说白了就是希望得到认同。　　 “嗯，好吃。”糖糖立刻点了点头。　　 也许对她来说，除了家里的野菜，其它能吃的东西都觉得好吃吧。　　 “我就说吧。”　　 云溪闻言可得意了，立刻仰着脖子对温夫人道。　　 以此来反驳刚才温夫人说不好吃的话。　　 “你喜欢吃就行了。”温夫人笑着道。　　 “娘亲也吃。”云溪拿了一块鸡块，垫着脚尖，往温夫人嘴边递送。　　 温夫人愣了一下，然后弯下腰，用嘴衔了过去。　　 “是很好吃吧？”云溪立刻兴奋地可道。　　 “嗯。”温夫人微笑地点了点头。　　 不是因为食物好吃，而是因为喂的人才会好吃啊。　　 说不吃鱼的云溪吃得比谁都多。　　 特别是鱼庄里的淡水鱼，都是当天从湖里捕捞上来的，养在水缸里现选现杀，非常新鲜。　　 云溪最喜欢的是其中一道酸菜鱼。　　 鱼被片成片，一点刺也没有，和酸菜一起烧，味道极为鲜美，真的是入口即化，口齿生津。　　 糖糖最喜欢的反而是一盘红烧鱼，红烧的更加入味，特别刮了鱼鳞的一层鱼皮用油煎成焦黄，那更是美味无比，可惜就是鱼刺太多，淡水鱼就是这点不好。　　 好在她吃的是鱼肚部位，加上又有徐长卿的帮忙，倒也不虑，不过肯定没云溪吃的那么多了。　　 “好饱饱。”云溪瘫坐在椅子上，拍着自己小肚皮道。　　 “女孩子可不能这样，一点不淑女。”坐在旁边的温夫人伸手把她的衣服理了理。　　 坐在对面的糖糖悄悄地把身体坐直了。　　 “马上就是你寿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选寿桃啊？”温夫人又道。　　 “嗯，嗯～”云溪把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　　 在糖糖满脸期盼的神色中，温夫人又道：“糖糖也一起吧，到时候选一个大寿桃，因为外公外婆也会过来。”　　 “外公外婆？”云溪闻言满脸惊喜。　　 如果之前说起许久不见的家人，糖糖估计还会难过，但是娘亲前几天才来看过她，她就不难过了，哈哈～。　　 “这次寿辰还在家里办！都是自家人就好！”温夫人又道。　　 “等云溪寿辰一过，我就要去做夫子了，唉～”温云蘅叹了口气道。　　 “工作还是要认真，你是夫子，要对孩子们负责。”温如海道。　　 “爸，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温云蘅不满地道。　　 “我是小孩子。”云溪立刻举起手道。　　 “我也是。”糖糖也不落后于人。　　 众人都乐了起来。　　 说到这里，徐长卿随口问道：“云溪户籍的问题解决了吗？开学能正常上学吧？”　　 “户籍有点麻烦。”温如海闻言皱了皱眉头。　　 “不过上学没问题，我找人跟学堂说了一声，后面手续再补上。”　　 以前温云蘅上学没让他操过多少心，没想到到这个年纪了，却厚着脸皮到处求人。　　 不过即使这样，温如海依旧觉得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姐姐跟我一起读书吗？”糖糖问道。　　 “对，不过你们有可能不在一个班。”徐长卿笑着道。　　 “不在一个班？”糖糖有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好了，不说了，吃饭，错过早点回去。”温夫人道。　　 “我已经饱了呀。”云溪在旁边无聊地道。　　 “你是吃饱了，我们都还没怎么吃呢。”温云蘅道。　　 几个大人光顾着孩子了。　　 晚饭是徐长卿结的账。　　 以前徐长卿抠门是因为手头实在拮据，不抠门不行啊。　　 现在手头上宽裕了，他也不想总是吃温家的，喝温家的，那不真的成了吃软饭的了？　　 而且自己结账，感觉这饭吃得也是格外舒心。　　 倒是温夫人埋怨了几句他怎么把账结了，她提议来吃饭的，应该她来结才对。　　 温如海却心中甚慰，小事见人品。　　 ……　　 “你站在这里，不要离开，等会娘亲就过来接你。”　　 女人对小男孩说。　　 小男孩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娘亲快一点。”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的。”女人说着，就急匆匆地往前跑去。　　 小男孩蹲在原地看着他，直到她完全消失。　　 可是等了很长时间，也没见娘亲回来。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　　 周围的人都好高，好大，入目的全是腿，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根本看不到前面。　　 他穿过人群，使劲地向娘亲消失的方向挤去。　　 忽然一个身穿花衣服的女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小孩，你家大人呢？”女人问。　　 ……　　 “你真的能帮我找到我娘亲吗？”　　 被花衣服女人拉着的小男孩踉跄着，小跑着，才能勉强跟得上对方急促的步伐。　　 “当然，婆婆还能骗你不成，你妈妈就在前面，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谢谢你，婆婆。”小男孩开心地道。　　 ……　　 “你骗人，大骗子，我娘亲呢？她根本不是我娘亲？娘……娘……”小男孩哭喊着，被另外一个人带着蓝头巾的女人强行抱在了怀里。　　 “烦死了，哭什么哭？”　　 旁边一个男人不耐烦地直接啪一声给了小男孩一个大嘴巴。　　 小男孩的脸颊快速地肿了起来。　　 “呜……呜……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别哭了，我就是你娘亲，小四子，你下手轻一点，打坏了可以就卖不上钱，这是男孩，长得这么好，值钱着呢。”　　 蓝头巾的女人紧搂着小男孩，小男孩感觉都快喘不过气来。　　 “不打怎么行，不打不听话，路上别出什么纰漏。”小四子满不在乎地道。　　 “那别打脸。”　　 蓝头巾其实也根本不在乎小男孩的死活，她在乎的是打坏了卖不上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