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有所预感道，“是日报出事了吗？”　　 “是……”　　 方奴哽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　　 “我们离开金陵后，萧瑟从各地官府抽调整理卷宗之人，以不同身份先后进入金陵投奔。”　　 “今天中午收到罗隐派人送来的消息，食为天日报的核心权力已经全部被萧瑟掌控。”　　 “我们的人除了誊写消息交给萧瑟设立的部门审查，其余权力全部被架空，现在就连翻阅历史卷宗的权限都没有了。”　　 方奴顿了顿，继续道，“另外，萧瑟还让手底下心腹使用各种手段收买人心，我们不少重要人员因为眼红萧瑟给出的官位，已经好几次向罗隐请辞，罗隐有些控制不住局势了。”　　 方永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无力道，“控不住，那就不控吧。”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这一天比他料想的来得早了一些。　　 如今的食为天遍布天下每一个城镇，日报每天也会以食为天为媒介，把消息传遍天下。　　 这种能够左右天下人心的手段，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会容忍控制权留在其他人手中。　　 所以控制日报，并非萧瑟谋划，而是天子的命令。　　 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有没有日报的控制权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萧衍的态度。　　 萧衍既然放任他抄了崔氏一族的老巢，也能放任其他人掀开方家的地窖，毕竟方家除了族人上的劣势，其他方面早已经赶超崔　　 氏一族，权势甚至已经排在八大世家前列。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心机城府都远超常人的当今天子。　　 马车不知不觉停下，方奴下马掀开车辆，向车里的方永做了个请姿。　　 方永下马，看着大门前的食为天招牌，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方家也是时候开始做出一些改变了。”　　 “小十妹，把家里能叫回来的人都叫来吧。”　　 “有些事情，我要向大家吩咐。”　　 方永说罢，自顾自的踏进了食为天的大门。　　 夜半三更。　　 打更人敲响了锣鼓声。　　 天字一号房内。　　 沐浴更衣后换上一身白衣的方永坐在梳妆镜前，方梦拿着木梳，小心翼翼的梳理着方永的白发。　　 尽管方梦已经很小心了，木梳划过方永头顶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带走了几根银发。　　 “听说何首乌有生发的作用，妹妹一会儿叮嘱掌柜，让店里的主厨给兄长做饭的时候加一些。”　　 方永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铜镜里面方奴和贺狂并肩走来的倒影。　　 “人都到齐了吧？”　　 “在京城附近的都叫来了。”方奴接话道。　　 方永应声从铜镜前站了起来，脸色平静的审视众人。　　 方梦、甄德帅、汪成才、方罗敷、方雨、方茹、方梦、贺狂、季布、定潮生……　　 不知不觉，自己的心腹已经多到可以站满整个屋子了。　　 方永的　　 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两行清泪控制不住的从眼角落了下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一个家族太过庞大，便会显得臃肿不堪。”　　 “我们也到了该分家的时候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方茹拿着还未钦点完的账簿，面色惶恐道，“兄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呀主公，咱们生意做的好好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甄德帅手足无措道。　　 “再说了，您是方家之主。”　　 “方家破落后就只剩您一个人，您现在连嫡长子都没生出来呢，谈什么分家啊？”　　 汪成才憨憨的挠了挠脑袋。　　 “虽然不知道主公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但主公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我爹娘还在方家，主公要是真的想分家，那我跟着主公混，回去金陵给主公当个做饭的下等人也挺好的。”　　 季布惊愕的看了一眼汪成才，连忙上前一步站到了汪成才身旁，抬手抱拳道，“俺也一样！”　　 ……　　 方永坐到房间里的茶桌边上，倒了杯茶，静静地听着众人的劝说。　　 过了小半个时辰，众人议论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方永这才放下已经发凉茶水，抬头望向众人。　　 “我知道，在场的诸位都是真心待我……”　　 话音未落，人群中忽然想起了定潮生的声音。　　 “打住！打住！”　　 定潮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一脸不爽道，“这世上能　　 让我真心对待的，只有钱。”　　 “我为你出生入死，早就到了该享清福的时候，今天过来，就是和你道个别。”　　 “至于你那些肉麻的话，还是留给他们去说吧。”　　 定潮生说着，一脸坏笑的凑到方永面前。　　 “怎么说，还要给我分钱吗？或者说，把你的琉璃制作技术和琉璃铺都送给我？”　　 方永含笑点了点头。　　 “正有此意！”　　 “我会把烧制琉璃的努力都安排给你，你可以带着他们建立新的势力和家族，前提是……”　　 方永顿了顿，加重语气道，“不能在金陵！”　　 他虽然早就把定潮生的卖身契还了回去，但对于定潮生的为人，他是绝对信任的。　　 正所谓忠臣不侍二主，定彦平是如此，定潮生也是如此。　　 在崔家做卧底的这大半年里，定潮生随时可以脱离他的掌控自成一派，却偏偏还是冒着死亡的危险不断给他传递崔氏一族的核心消息。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获得他的信任。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我把崔氏一族的百年积蓄掏空，崔氏一族却还能凭借近百年来培养的下属家族支撑，继续在朝堂上叫嚣，就是这个道理。”　　 “陛下一直以来都有打压世家大族的想法，如今的方家权势实在太大，陛下迟早也会有盯上方家的时候，但我们方家，始终没有属于自己的外部支援。”　　 “所以，在打压之前，我　　 想主动分散家族里力量，也为诸位跟随我的兄弟姐妹，创造一个开宗立族的机会。”　　 方永冷冷瞪了上前一步的甄德帅，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继续道，“甄德帅，从今以后，你做食为天的大掌柜！”　　 “我挂名食为天二掌柜头衔，给自己在外行走留个方便。”　　 “定潮生抽空回一趟金陵，我会提前苏书信和夫人沈碧落沟通，让她把琉璃生意全部转移到你的名下。”　　 “方梦，你带幻音坊核心成员去陇西李家，这也是为你的未婚夫李牧坐上族长位置所做的准备。”　　 “方雨、方茹，你二人将仙衣阁拆分成两家，可从地方收养刚出生的婴儿为义子，赐予方姓，亦或者寻找自己的如意郎君，前提是子嗣今后为方姓，算是为我方家延续两条支脉。”　　 “二姑方罗敷继续执掌眼镜铺，为眼镜铺大掌柜，今后驻地不得在江宁郡境内。”　　 “刘牢之，你懂得移植和扦插技术，方家暗中收购的田地都会转移到你名下，和官府以及王家的合作，今后也由你去维持，在完全独立之前，方家会无条件给你帮助。”　　 “阳三，不出意外的话，你女儿不日后便会大胜而归，解释朝廷会给予阳春儿开门建府之权，我给你三千万两黄金，你们自行发展。”　　 “方奴……”　　 方永声音一顿，瞪大眼睛看向拿起铜镜前的剪刀的方奴。　　 “小十妹，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