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尽是狂风的低吼,好似野兽压抑喉间的低吼。 新生的野草丛随风而动,若受到惊吓一般,簌簌发抖。 周奎趴在草丛之中,身上盖着青黑色的布袍,完美的与环境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远处的一支铁勒部队,这已经是他盯梢的 自从斥候发现有一支铁勒的万人队驻扎在灵州、怀远县的中间时,他就接到了盯梢的任务,在夜间留意这支队伍的一举一动,调度情况。 周奎精通障眼法,懂得利用地形地势隐藏自己,最适合这项任务。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是一闪一闪的光。 周奎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其实在 而那一闪一闪的光正是铁甲反射的光芒。 在唐朝这波如乞丐打扮的部队,少不得被人耻笑是乞丐军,但穿着铁勒人身上却是精锐中的精锐。 草原盛产铁矿,拥有超于中原的矿场资源,但是他们缺乏开采的手段以及冶炼的技术。 他们自制的铁器最精细的除了箭头就是弯刀,铁甲这种防具完全无力生产。 这些兵卒身上穿的铁制铠甲大多都是从战场上扒拉下来的,有些甚至能够追溯到十几年前,几件缝合成一件。 虽说难看滑稽,但防御效果奇佳,并不逊色正品铠甲多少。 这支用来应对唐军的队伍,自然是铁勒部的精锐。 风依旧呼啸着吹,铁勒营地的铁勒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有的四处巡逻有的钻进了大帐睡觉,也有的从大帐里出来,聚在火堆旁。 忽然周奎眼中透着一丝古怪,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远处铁勒兵的身影依稀可见,但那一闪闪的光却消失了。 周奎疑心大起,分开草波,在阴影处下风处前行,一股淡淡的汗臭和血腥气顺着风窜入鼻腔。 周奎心中已有猜测,但为万全,还是悄悄来到了背光近处,在火堆旁的铁勒兵一个个目光呆滞、表情麻木地或坐或躺,有的在抓身上的虱子,有的在抠脚丫上的污泥,还有的索性一动不动地趴着,他们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创伤,显然经历过一场持续的恶战,根本就不是养精蓄锐防备唐军的铁甲劲旅。 周奎悄然退下,躬着身子,在黑夜中穿梭,跑了三里地,寻得了自己藏在此处的战马。 他催促着战马顶风飞奔,直至灵州城,寻到了正在酣睡的陈青兕。 “郎主,铁勒兵动了,去向不明。他们暗中作了调度,将着铁甲的兵士,换成了久战疲乏的兵卒。” 周奎有些惭愧,若知道发现的早一些,也许就能探得对方动向。 “干得好!” 陈青兕却大声称赞,周奎能够留意到这点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对方的去向,陈青兕不难猜。 杀手锏永远留在最关键的时候…… 怀远县的情况,陈青兕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点,对方动用这支精锐的时候,必然是怀远县最危险的时候。 也就是说,对方的所有注意力都会聚在怀远县。 “去将程伯献叫来!” 程伯献就在他隔壁屋,很快就醒了。 一起来的还有狄仁杰,他睡的较浅,也吵醒了。 狄仁杰是知道陈青兕的谋划的,话未出口,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陈青兕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两个绝顶聪慧之人,无须解释太多。 “先生,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了?” 程伯献搓揉着眼睛,一脸的困意。 陈青兕道:“去穿铠甲,你不是说想要学习用兵之法?” 程伯献瞬间来了精神,说道:“先生愿意教我?” 陈青兕摇头笑道:“我哪会这个,会的人是这都督府的主人,我们寻他去……” 他说着也不理会程伯献,大步向黄河寿所住的主人房走去。 这里现在陈青兕最大,都督府后院拦不住他。 不过黄河寿也早早的得到了消息,穿着单薄的内裳脸上带着几分不悦的迎上来。 “陈都监大半夜的,带着一伙人扰人清梦,作何用意?” 连续几次碰壁,黄河寿现在已经放弃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指望能够立下大功,只想着能不能从老上司那里讨一些好的机会,有表现的余地,至少不至于在将来问罪的时候被一撸到底。 对于陈青兕,也没有了好脸色,只是出于对上级的基本尊重,打着招呼。 “如果算上今天,还有两日,援兵即到。也就是说,黄都督想要将功折罪,今夜是唯一机会,我需要有人带兵袭击怀远县外的铁勒部,黄都督可敢当此重任?” 黄河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一声巨响! 陈青兕暗暗吸了口冷气,这家伙对自己真下得了手。 黄河寿一手捂着脸,大笑道:“敢,有什么不敢的,陈都监,不,陈先生,陈大爷,怎么打,我听你的。” 峰回路转,黄河寿这条饿虎在不漏牙的时候,竟给憋成了哈士奇。 陈青兕摇头道:“黄都督太看得起我在下了,在下哪里懂得调兵遣将。便在这灵州城里,坐看黄都督破敌。” 黄河寿信心大增,说道:“好,我这便去军营。” 陈青兕道:“军队不在军营,在灵州以西,靠近贺兰山的树林里。” 黄河寿傻眼了,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陈青兕道:“铁勒人还没有进入灵州境内的时候,我以大总管的命令,让部队在夜里从东门进城,由西门出去,藏了起来。” 黄河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不,不是,这……” 他语无伦次,半天才憋出话来:“灵州城岂不是没有兵马?” 陈青兕眯眼道:“有三百呢!” 黄河寿联合前后,终于想通了一切,眼眸中透着丝丝惭愧,还有点点服气,问道:“先生真就不怕铁勒攻城?” 陈青兕微笑:“他们此番倚仗的是速度,注定轻装而行。我坚壁清野,不给他们补给工具,拿什么攻城?飞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