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雁塔内部,有两个人正快速拆招,他们凭气流判断对方出手招式。 对面的人出手太快,刘异往往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中招。 啪~ “哎呦!” 刘异惨叫一声。 啪~啪~ “哎呦~哎呦~” 刘异连叫两声。 如此反复。 他感觉自己脸蛋火辣辣地疼,肯定已经被打成猪头了。 拆到第五十招时,他开始破口大骂: “祖宗没积德的王八蛋,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啊?” “诶呦~” 脸上再挨一巴掌。 “你从小缺钙,长大缺爱。” 啪~ “你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猪踩。” 嘭~ 这次是拳头。 频繁中招彻底激发了刘异的创作欲望,作为屁话真正的集大成者,他开始花式嘴欠。 “打我干屁,你自己天生就是属黄瓜的,欠拍。” 嘭~嘭~ 刘异先被拍了。 他一边痛呼一边继续: “你后天是属核桃的,欠捶。” 求捶得捶,刘异左脸又被人捶了一下。 他就像打不死的小强,越挫越犟嘴。 “你终生属破摩托的,欠踹;你找个媳妇属螺丝钉的,欠拧;你……哎呀~~” 然后,刘异就漫天飞舞了。 他在黑暗中被人抡得满天飞。 一炷香后才落地,屁股又被摔成八瓣。 他正惨叫着,对方的拳又到了。 刘异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气流,当即喊了一句金角大王的经典台词。 “等等,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对方拳风迟疑了刹那,而后继续向前。 刘异隔空大喊: “臭老头,你住手,我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嘭~ 一记直拳拍在刘异面门上。 刘异想哭,帅脸要毁容了。 当他听到第二拳的风声时,急迫大喊: “阿耶,阿耶,别打了,我错了。” 对方拳头差不多贴上刘异鼻尖时,戛然而止。 黑暗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早这么叫何至于挨揍。” 风灯被重新点燃,对面站着的人正是李归,也是刘根生。 他一把将刘异从地上拉起。 刘异感觉李归脱去马甲做回自己后,不仅人看着比以前年轻了,气质上儒雅中还带着些威仪感。 刘异抿嘴做委屈状,一头扎进老爹怀里,假哭抱怨: “我就说你变态吧,哪有打亲儿子这么狠的?” 他不着痕迹地将鼻涕眼泪抹在老爹身上。 小小伎俩在强大的老爹面前只能获得招打欢乐送。 李归精准无误揪住他的耳朵,开拧。 “那你告诉我,哪有亲儿子骂老子这么狠的?” “是你先开头的。” “明明是你。” “你~” ~~父慈子孝,俩人开启无限循环模式。 一个世纪之后,没营养的争执停止。 刘异看着昏黄光线中那张熟悉的脸,‘哇’地一声真的大哭出来。 李归轻拍他的后背安抚。 “都多大了,还这么喜欢撒娇。” “被你气的,人家父子相见都是其乐融融,可你却总打我。” 刘异越哭越伤心,哭出了驴叫声。 他借着委屈将失恋的悲伤彻底释放出来。 刘异伏在老爹肩头,大雨倾盆而下。 李归无奈摇头,又一件衣服要报废了。 大雁塔内部空间狭小,中间有一条异常陡峭的木梯可以通上一层。 等刘异哭够了,李归带着他一层一层攀爬,直接上到顶层。 大雁塔每层都没观景台,只有四个大拱门。 今日刮北风,李归打开了顶层北面的大拱门。 李归拉着刘异的手,与他一起坐在大拱门边上。 此处离地高度相当于现代二十八楼的天台。 掉下去就可以少走几十年弯路,直接投胎了。 幸而父子俩都不恐高,他们各自将两只小腿垂到塔外,舒展地晃悠着。 李归变魔术般从身后掏出一个大牛角,递给刘异。 刘异接过牛角,打开塞子,扑鼻而出一股浓烈的酒香气。 “这是什么酒?” “吐蕃人叫‘羌’,陇右汉人叫青稞酒。当年文成公主和亲吐蕃时,带了酿酒技术和工匠过去,工匠用当地一种叫青稞的粮食酿造的酒。吐蕃人过节、结婚、生孩子、迎送亲友都会喝这种青稞酒。” 刘异仰头尝了一口,味道甘烈浓郁,估计比唐酒度数高。 他又饮了一大口,将牛角还给老爹。 他们坐在大唐最高建筑之上,在夜幕中鸟瞰整个长安城。 黑黝黝的大地宛若一张巨毯,上面星星点点闪烁着亮光,那就是人世间烟火的颜色。 爷俩你一口,我一口,交替喝着青稞酒。 塔顶的大风吹得长发飞扬,吹得衣缺袍裾烈烈作响,却也吹出人心中万丈豪情。 “阿耶,我想大喊。” “喊出来。” 李归认为只有在这种俯视众生的地方,才能激发出儿子内心的上进。 “啊~~~” 刘异先来一个10拍e6的嘶吼。 吼完后他迎风大喊: “我要炸了老李家祖坟~~~” 嘎嘎嘎~ 李归:“……” 啪~ “哎呦~~疼~~” 嘭嘭嘭~ 刘异被李归摁在地上,用拳头和鞋底子狠狠表达了一下关怀。 拳拳爱子之心,拳拳到肉。 整个大雁塔上空都回荡着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刘异迎风流下扁担宽的面条泪。 呜呜呜~ 突然感觉失恋也不那么难受了。 至少没有挨揍难受。 家人果然可以疗伤,他感觉自己被致郁了。 等到爷俩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聊天,天上星星已经灿烂老半天了。 刘异将自己被女朋友甩的消息告诉了老爹。 “我跟郑宸分了,你很高兴吧?”刘异问。 李归身为世袭罔替的造反之家二代目,语重心长地劝道: “郑宸既然想做大唐皇后,你若真心喜欢她,大可把当今皇帝的白事提前办了,自己取而代之,再立郑宸为后。” 刘异不可置信地侧脸望向老爹。 脑回路太清奇了! 有人说哭错坟不怕,只要改个墓碑就成了。 老爹更狠,竟然诱导埋下边的人给自己改碑。 他语气酸涩地否定了李归的提议。 “没必要,我即便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盲目,我有自己的骄傲,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是不行,但要值得。” 结有道之友,断无情之人。 为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女人做舔狗,何必呢? 李归叹了口气,骂了句“臭小子”,顺便拍了下儿子的后脑勺。 语气中既有身为父亲的欣慰,又有点遗憾。 父子俩继续喝酒。 刘异突然疑惑: “老头,你怎么突然跑长安来看我了?” “还有二十天你就成年了,阿耶答应要为你行冠的。” 刘异恍然想起,自己生日快到了。 他是七月二十三的生辰。 时间过得好快啊,自己马上就二十岁了。 四年前他十六岁生辰那天老头送给他一份大礼——丧父。 今年生辰他决定还老头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