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个大晴天,天空一碧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杨乾在家吃过饭,便带着杨豹和糖糕离开家,往医馆方向走去。 走出桐花弄,长生县大街上人来人往,杨豹牵着糖糕往糖葫芦摊跑,杨乾则有些出神,心中暗暗思忖, “当初送给铺子时,钱满贯就说是家医馆,但看他那般大方,这医馆怕是有猫腻,待会见机行事,总归是要在长生县站稳脚跟的。” 这般想着,杨乾一行根据地址,到了个阴暗巷子入口。 三人停下脚步,糖糕踮起脚,伸头往昏暗巷子里张望,迟疑开口, “师父,这种地方……真的有医馆啊?” 杨豹躲到糖糕身后,有些不敢看阴暗巷子,只担忧看着杨乾, “这里好黑啊,杨乾哥哥,病人也不敢来这里吧?” 杨乾抬头扫了眼巷子,两旁屋檐延伸而来,遮住光芒,昏暗巷子墙上,爬满发黑的青苔,一路延伸而去、消失在昏暗深处。 杨乾淡笑一声,心道果然,随即抬脚走了进去, “这说明,天上不会掉馅饼,走,进去看看。” 身后,糖糕和杨豹对视一眼,满脸担忧,但还是快步跟上杨乾。 三人进了巷子后,往前走了好一段距离,才看到巷子尽头,出现一家破败的铺子。 铺子门头破旧,一块黑黄破布挂在上头,写着个大大的“药”字。 糖糕微微皱眉,小大人似的双手抱臂,摇摇头道, “这未免也太破了,师父,这医馆还当不得之前家里的棚子呢,您医术了得,这地方可配不上您……” 杨豹好奇打量四周,也不知心里想什么,嘴里只跟着附和, “师弟说得对!” 杨乾哭笑不得,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 “小小年纪都什么思想,医者、不问地点,不问环境,不问病患,记住了啊。” 说罢,他抬脚踏入医馆,还未看清里头情况,却听一道愤怒的稚嫩声传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了是六十文,你怎么只给三十文!” 杨乾一愣,抬眼看去,就见破旧柜台前,里外各站一人,里头那位瞧着和糖糕一般大,是个瘦小的男孩。 此刻他正撑着柜台,一脸怒气瞪着柜台外的人。 柜台外站着个身穿麻布衣的大高个,他背对杨乾而站,杨乾看不到此人表情。 然而下一秒,这男人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冷笑声响彻狭小的医馆, “他妈的,给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有本事你去找福安会啊!” 这“福安会”三字似乎是什么禁忌一般,那小药童原本满脸愤怒、却僵了一下,随即火气歇了点,只愤愤抱怨, “你!你明知道……” 话还没说完,男人不耐烦摆摆手,抓起柜台上的纸袋就准备走, “行了别罗里吧嗦的,你还不感谢我?要不是我来你这儿,你这三个月都开不了张!” 他一转头,便与杨乾三人打了个照面。 男人一挑眉,上下打量一番三人后,咧嘴一笑, “噢哟,看来不止我一个来这破地方进货嘛,三位瞧着面生,不是我们长生县的人吧? 这地儿啊,劝你们少来,这里晦气得很啊。” 杨乾不动声色,淡淡问, “这话怎么说?” 男人耸耸肩,“先不说这里大夫都跑了好几个,单就说这医馆医死了不少人这事儿,就够晦气了吧? 都说这里风水不好,要不是我最近手头紧,我也不会来这种地方买药。 哎,不说了不说了,在这儿呆久了我还觉得浑身不自在。” 说罢,男人扬长而去。 杨乾目送人离开,面上还是那副淡然模样,倒是他身边的糖糕,有些愤愤,冲着男人的背影吐舌头, “什么人啊,先不管这地方怎么样,他买药居然少给银子,真不要脸!” 杨乾收回目光,轻轻揉了把糖糕的头后,信步走到柜台前。 此时,柜台里的小药童正一脸不高兴、整理着桌上凌乱的药材,他眼圈有些红,头也不抬,哑着嗓子问, “想买什么药材,先说好了,本医馆的药材要比其他医馆便宜一成,但也不可不给……” 他话还未说完,杨乾伸手轻敲桌面,淡淡一笑, “我是杨乾,你叫什么,这家医馆你前主人已经转给我了,这事儿你应该知道。” 一听这话,小药童猛然抬头,他一脸惊愕打量着杨乾三人,半晌后,脸上惊愕逐渐转变为欣喜, “呀!我是小木头,原来你就是杨老板!我早就听说医馆要换老板啦,你可算来了!” 一边说着,小木头从柜台里钻了出来,他绕着杨乾转了一圈,眼眶更红了,甚至忍不住攥着衣角抹眼泪, “可是,这家医馆……情况你也看到了,从它在长生县开起来的那一天,就一路往下走,再也没有任何起色啦,连县民们都不来看病,先前的大夫全都跑啦!” 杨乾这才环顾起四周,医馆破旧,药材架子摇摇欲坠,隔壁问诊室更是连门都没有,地上铺满灰尘,显然许久无人进去过。 糖糕撇撇嘴,自然也看到这幅景象,他一向闲不住,干脆拉着杨豹一起,撸起袖子开始打扫。 杨乾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小木头,淡淡道, “既然我来了,便不会让医馆出现以前的情况,你放心便是。” 然而,这话似乎并未安抚到小木头,他满脸忧愁,叹了一口气, “杨老板,你约莫是刚来长生县吧,县里大夫们之间的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外来的大夫,在长生县很难立足,因为长生县的大夫们很排外,医馆之所以开不起来,就是因为有长生县的大夫们在暗中打压。 杨老板,你甚至可以去外头打听打听,但凡提及我们医馆的,都是说我们晦气,医死了人。” 听到这,杨乾一挑眉,淡淡道, “医死人……在长生县这种地方,大夫医死人,是很常见的事情吧。 再说了,长生县的人难道不信奉羲和神女么,不是羲和神女把死者带走了? 你们,是被长生县的大夫泼了脏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