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似乎终于把盛满的水倾倒完毕。 天地间被洗刷过铅华,连风声都轻了许多。 杨乾站在羲和庙门口,眺望远处,天边鱼肚白里,掺着点金光,他深吸一口气,鼻间满是土壤芬芳,洗净他肺里浊气。 他抬起脚,正准备迈出羲和庙,一道冷笑声打断他的动作, “怎么,天还不亮,就想逃走了?” 杨乾眉头微皱,抬眼看去,就见羲和庙外、站着张小大夫,他身后,围满了手握棍棒的村民。 张小大夫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双手背于身后,上下打量杨乾,轻蔑一笑, “你不是说有办法? 怎么,逃跑就是你的办法? 这不离三天后还早着呢么, 这就扛不住了?” 在张小大夫身后,张家村村民们脸上划过嫌恶,议论纷纷, “这不是杨家村那个杀了熊瞎子的大英雄么,怎么现在英雄变狗熊了,还想偷摸着溜走?他昨晚不还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哎呦,这可不好说啊,我昨晚回去一琢磨,觉得这个姓杨的大夫,可能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呗,觉得自己能用点小聪明、碰运气啥的,结果现在发现这诅咒根本解不了,所以才想逃走……” “啧啧啧,还好听了张小大夫的话,早早过来堵人,要不然呐,还真就让这个孬种给溜走了!” …… 一时间,谴责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不少村民叫嚷着要烧死杨乾。 杨乾眼神微暗,他正准备开口,一道黑影闪到他跟前,张开双臂,冲着羲和庙外的人怒喊道, “你们才是坏蛋,你们才应该被烧死!哥哥他在想办法救我们,他要是想逃走,昨天晚上就走了,还用得着天亮在走么?” 杨乾低头一看,发现是糖糕。 糖糕因为肚子大,粗喘着气,却还是如同一只愤怒的小兽、龇牙咧嘴、亮出没有攻击力的獠牙,想要保护杨乾。 外头,村民们脸上浮现一丝尴尬,他们面面相觑,有个年纪大的老头冷哼道, “你一个小孩懂什么,就一晚上的功夫,你就替这个孬种说话了? 咋地,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不成?” 糖糕眼圈发红,他微微抬头,看向老头身边一对男女,喉头微微发颤,声音里不自觉带上哭腔, “我是小孩,但我怎么就不懂了? 我懂我爹娘都不要我了,我懂只有哥哥跟我说他一定会救我, 怎么着,欺负我年纪小是不是? 年纪小就不明白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啊?” 糖糕稚嫩声音里的痛楚与委屈,如同一支利箭、深深扎进在场所有人心里。 在场村民们下意识把目光落在那对年轻男女身上,其中男人脸色难看,护住女人后,瞪一眼周围,结结巴巴骂道, “怎、怎么,我们也想救他啊,那不是、那不是村长和张小大夫说,诅咒会传染给整个村子…… 我、我们这不是,这不也是为了村里好?” 杨乾听了这番话,心里升腾起一股复杂情绪。 那是对不负责父母的愠怒、与对糖糕的不平所糅杂成的感觉,这般感觉难以言说、如同水银灌入四肢百骸,仿佛一只大手、死攥住他的心脏。 他不由叹息一声。 杨乾上前几步,将糖糕护在身后,他一甩广袖、单手背于身后,目光淡淡扫过所有人, “你们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我当然不会逃走,我现在要走、是为了回村里给他们配药。 我会在约定的时间里回来,亲手解开他们身上的诅咒。” 张小大夫撇嘴,面色冷冷, “你说回去配药就是配药了? 万一这只是你用来临阵脱逃的借口呢?” 杨乾瞥一眼张小大夫,淡淡道, “你要不信我,就派个你们村的人跟我回去。 贴身跟着我,一直到我做出药,如何? 你们总不会不相信你们自己村的人吧?” 这话一出,周围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少人微微点头,嘟囔着这的确是个办法。 张小大夫脸色沉沉,半晌后,他忽而面色阴转晴,勾唇笑道, “行啊,就按照你说的,让咱们村的一个人跟着你, 我也挺好奇,你要怎么解开这些人身上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