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叶府的书房中,五人之会直至傍晚,足足有三个时辰之久。 叶欢原本要设宴招待众人,却是边保来报,张叙何刚联袂来访,最后一阵耳语。 见主公面露苦笑,张昭起身道:“主公,好友来访,昭就不打搅了。” 说着却转向甘宁:“甘将军,你说给老夫带了了肥美鲈鱼,不知可否一观?” “是,宁这就去带司徒一观。”甘宁会意,起身笑道,贾诩郭嘉庞统三人当然亦是知机,纷纷起身告辞,张何二位来访,叶欢又是这副表情,定有要事了。 等到出门之时与二人见礼,大家心中则多少有些好奇,看样子,张言之与何方直也颇有心事。能让大汉顶尖的三大纨绔,同时感到为难,却不知为何? 众人是不会问的,有些事情,会为尊者讳。但并不包括一人在内,便是贾诩。 回贾府的马车上,灰衣人在侧,另外一人竟是来喜,观其形容,谨小慎微。 “先生,南边之事,诩就托付给先生了,定要保甄家小姐周全。诩断不容有任何事损及主公声望,他们虽未必敢动手,但有二位在,才能放心。”贾诩拈须,对灰衣人道。 “军师放心,定会有妥善处置之法。”后者答道。 贾诩目视对方,笑了笑:“先生,有何疑虑,尽管明言,不需顾忌。” 灰衣人一愣,随即便道:“军师运筹帷幄,妙算天下,此等之事,亦要劳心?倘若彼等当真用出那般之法,岂不是授人以柄?” “哈哈哈……”贾诩笑着摇摇头,又道:“主公麾下,集聚天下英才,奉孝、士元皆是人中龙凤,运筹帷幄足矣。但有些事情,总该有人做的,为人下,岂有择之之理?” “主公如今坐领四州,带甲数十万,声威与往日不同。先生说的那些,之前不会用,现在未必,既然如此,那就尽管来,诩却是有兴趣,在此与之一较长短。” 灰衣人闻言重重颔首,欠身道:“军师有此言,属下当尽全力,与之一较长短。” “先生放心,有贾某在,心中夙愿必为达成。”贾诩点点头,从木箱中取出两捆竹简与一本书卷递了过去:“此乃四方收集的偃甲古卷之术,交给先生精研之。” 灰衣人伸手接过,抬头道:“军师,那属下便去了,正好赶上前队。” “好,先生身手高超,见识不凡,不用诩多言,去吧。”贾诩微一拱手。 “是!”灰衣人应诺,却不下车,伸手在地板上一动,夹层打开的同时,身躯没入其中。 此时,来喜方才到了近前,躬身道:“廷尉,方才在府门之处,见到张何二位公子来寻将军,观其神情似有为难之色,喜便想起当日一事。” 贾诩微微颔首,却不言语,捧起茶水喝了一口,双眼也闭了起来,身躯随车微微而晃。 “军师,那是前番王允与董承叛逆之时,小的曾受命关押审理,主公重兄弟之情,对王子安始终如一。小的不敢怠慢,但有一夜,却无心之中听说……”来喜声音小了下去。 马车渐行渐远,到了一处弯角转弯之时,一人从车底而出,瞬间拄拐弯腰而走。但见他一头银发,身躯佝偻,双腿裤管高高挽起,一派老农的形象。 叶府书房,听了张叙之言,叶欢沉默不语,出了会儿神道:“言之,方直,其实当日,为兄当真想过暗中放走司徒,以全子安父子之义,但叔父却言……” “悦之,前事不必再提了,老夫求你,能否放过子安?”脑海中出现那夜的画面,王允坐与对案,已经没了朝堂之上的潇洒从容,满面落寞之状。 “司徒,欢从未想过要对子安动手,他自幼喊我大哥,无论如何,欢也会保住他。说到底,欢连司徒你也不想杀,此乃真心实意,不过,一切也是为了子安。” 王允闻言浑身一震,双目湛然有光,紧紧的盯在叶欢面上,大公子则始终坦然。 片刻之后,他摇头长叹:“老夫信悦之之言,既然如此,便死而无憾了。” “叔父,你也……”叶欢想了想,又要出言。 王允却是一摆手:“悦之你别说了,老夫不言成王败寇,也的确从未有过要害天子之心!可陛下虽非我……却亦与老夫有关,现在只求一死,唯求悦之查出真凶。” 见叶欢感叹,张叙起身上前,搂了下大哥的肩头,轻声道:“兄长,我和方直都清楚,平心而论,你待子安与王司徒仁至义尽,但都是兄弟,我亦知子安之苦。” 何刚也靠了过来,点头道:“大哥,小弟有时候会想,当年在洛阳,若是兄长不病的话,董逆难以嚣张,但内臣与……也必为兄长所破,若是换位处之,子安的确难。” 叶欢点点头,右手在空中用力挥了一下:“一世人,两兄弟,既然是兄弟,就该为他想。还是那句话,他不愿见我,为兄理解,他想随言之去,为兄也开心。” “对了大哥,你是英雄,不必太过纠结。天宽地阔,说不得经此一行,子安能看得通透也说不定。”何刚闻言颔首,又轻声道。 “没事儿,看不透也行,他能走出来就好,言之,子安我就交给你了。”叶欢笑道。 “大哥,子安是你兄弟,也是我兄弟,这些不用说。但他我能照顾……”张叙说着一顿,稍待片刻才接了下去:“蔡昭姬,却是之能兄长出面了。” “昭姬?”叶欢闻言当即皱眉,袁鸾卢芸都和他说过,对方之心,岂能不知? “哎,大哥啊,说实话,当年你我夜探中郎府,就听见过蔡昭姬的心思。王司徒为子安求之之时,小弟就觉得不妥……”何刚一旁言道。 “滚一边去,你现在来和我说不妥,当时干嘛去了?”叶欢没好气的道。 “哥,那是子安啊,我说合适吗?但听其所言,蔡昭姬对你,的确是一片真心。那等株连九族之事,她都敢做,我还挺佩服的。”何刚不以为意的道。 “去去去,你懂什么?主意没有,话倒是一大堆。” “谁说我不懂,以前我可能不懂,但现在有了嬛儿,我就知道,女儿家真心一旦错付……” 张叙闻言翻了个白眼,何方直你是来秀恩爱的?当下给了他一脚道:“一边去,会不会说话。”随即转对叶欢:“大哥,其实吧,也简单,你我兄弟行事,在意什么?” “对对对……”何刚听了眼中一亮,连声道:“言之说的好,大哥你何须顾忌?”说到一半见张叙眼光看来,不由又讷讷的道:“言之,你来,你来……” “大哥,我们兄弟都支持你,你放心,谁敢风言风语,我和方直打断他的腿。其实子安也清楚,蔡昭姬对他无心,原本他是想与之和离的,可哥你也知道……” “他们现在没身份,去不了官府,小弟的意思吧,大哥你得跟人见一面,说清楚。” 张叙侃侃而言,说到最后语气越为坚定,说到底,他是最了解叶欢的人之一。 “对,言之说的对,大哥你和昭姬见一面,什么事也好说清楚。”何刚紧随其后。 “见一面?”叶欢有些迟疑,涉及兄弟,这件事其实他一直也是躲避的。 “行,大哥你同意就好,小弟来安排,你等信就行。”张叙却是雷厉风行。 “我去,我的意思是同意吗?”叶欢愣怔道。 “哥儿,大事吧,小弟不敢多说,这件事,听我……”张叙一拉何刚:“还有方直的。” “行吧,那言之你安排,为兄等你的信。”叶欢想了想,还是应声道。 “欧克。”张叙比个手势,一抱拳:“那我去安排了,不打搅大哥。” 说完,他拖着何刚就告辞而去,一幅生怕叶欢反悔的样子,却让大公子哭笑不得。 与此同时,贾府内院的书房中,来喜将听闻的讯息与自己的猜测,尽数说出。 “来喜,既然如此,你今日说出,不是仅仅上报前因后果的吧?”贾诩想了片刻问道。 “廷尉,小人看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女人而已。不过蔡昭姬身份特殊,又牵涉之前王董之乱,就怕被有心之人利用,称为攻击主公的理由。” 见廷尉不说话,目光还看着自己,来喜深吸一口气道:“廷尉,倘若要永决后患,不让他人以此为由,不如我们先行下手……杀之!” 贾诩听了,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来喜则保持着躬身的姿态,一动不动。 “杀之可绝后患,一劳永逸,你有此想,却是不差。”此言一出,来喜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为人下者,当为上者分忧,更要想主公之所想。当年为兄弟之义,不惜隐瞒下来,此刻杀之,并不妥当,利用?有心之人想利用就可以吗?”贾诩目中寒光一闪。 “是,请军师训示。”来喜忙道。 “就算主公光明磊落的做了,哪怕不合道理礼法,但贾某要让它合,它就一定要合。”贾诩说着目视来喜:“这件事,你去办,若有一丝不妥……” “廷尉放心,小的去办,若不能尽善,小人提头来见。”来喜以头点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