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商讨之后,陷阵与飞云配合,主动发起了攻势。 严阵以待?有多严?那得打过才知道,由于是不会让乐进在这里稳住的。 接下来的时间,陈留营士卒先是观赏了一阵军号表演,雄壮之中,不失悦耳。各种曲调此起彼伏,像是百鸟齐鸣,却并不杂乱,极有章法。 “传令,擂鼓,吹号,打断敌军号声。”乐进的战阵经验何等丰富,当即下令。 于是乎曹军阵中也是一片鼓号齐鸣,鼓号手们憋足了气,想要将敌军的号声压制下去。 司隶之战的雪中夜战,乐进和李典就领教过飞熊军的战斗军号,夜间视线受阻,但敌军各部,通过军号传递军令,依旧畅通无阻,士卒们的行动整齐划一,井井有条。 那时双方混战,乐李二人还顾不上,其后总结战役心得,二将亦商讨出了对策。扰乱敌军军令的传达,在防守之中尤其奏效,一旦能切断敌军的指挥,胜算便可大增。 “呦呵,行啊。”由于的嘴角上翘,说了句却是一撇:“乐文谦,我让你伴奏了吗?” “来,加强音量,都给我拿出吃奶的劲儿来。”回身对着号手们,由于又丢下一句。 军号队的士卒闻言,两个腮帮子鼓得更高了,还有同袍将扬声器放在军号之前。 一瞬间,陷阵的军号高亢悠扬,将对方的鼓号压了下去。号手们都是一脸的兴奋,平常很少有机会参与厮杀,如今来一场隔空对决,也算过瘾。 由于的亲兵则取出两个丝帛揉成的小团,塞入校尉的耳中,靠得近,音量的确太大了。 “兄长说的不假,果然有用,为将者专注与细节,小中见大。”赵云见了,也是微微颔首,军中有很多规矩,细小甚微,却绝不会失去其效,眼前又是例证。 “哦,还有这么一手?”乐进也在点头,己方的鼓号看来已经很难压制敌军的军号,但在他眼中,亦算有所准备,陷阵的军令若这么容易被掐断,那才奇怪。 “文谦将军,敌将摆出强攻之状,是要一举逼退我方。”一旁观战的吕布缓缓的道。 原本乐进是要让他下去歇息的,但对方那个白袍银甲的身影依旧矗立,温侯下意识的就不肯相让。心中一直劝说自己不要在意,可那番执念藏得很深,不能输赵云。 且身为大将,能有一观陷阵堂堂之阵的机会,谁又会放弃?那是自己的当面大敌。 “吕将军,可令飞獠雄骑一部,后退十五里,与道路两侧列阵,一旦我军要退,将军便可接应了。”乐进闻言想了想,出言道。 “后退十五里列阵?”吕布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亦是传下号令。 未谋胜而先算败,乐进这是为了后面的撤退做准备,亦有防守反击之意。 未战先怯?吕布绝不会这么认为,看着远处陷阵飞云列出的步骑联动之阵,单靠陈留营,乐进只是没有能稳固守住的把握,换了是他,怕也要如此应对。 陷阵号称攻无不克,可不仅仅是在攻城战中,从对方阵型的沉稳,便可见一斑。圆阵之时,前排的士卒动作灵活,行动齐整,弓手的配合更是精确到了以步数论。 面对陷阵的压进,想要对攻,光靠骑军压制是不够的,他们的强弓硬弩威力巨大。除非有宽阔的纵深,否则骑军很难靠近,更别提还有赵云的飞云骑与之配合。 “换了妙才和子和在此,我还能以攻对攻,眼下,也只能守。”乐进的想法和吕布一样,飞獠雄骑是劲旅,可战阵之间,缺少配合各自为战的话,很容易被敌军利用。 步军攻击对方坚阵,九成是以弓弩为先的,一百五十步,陷阵的抛射与陈留营几乎同时发动。不过无论是乐进还是吕布,都看得出来,对方快了一线。 空中两朵箭矢形成的乌云交错而过,纷纷落向对方,乐吕二人在此刻看得尤为仔细。 防备弓弩,盾牌是首选,举盾防御,又是步军最为基础的动作。所有的操练都会告诉士卒,对箭矢的判断是必须的,敌军是直射,抛射或是曲射,防守的方位各有不同。 一瞬间,双方箭矢落下的方位,就举起了一片“盾阵”,将上方牢牢护卫。 在此,陷阵与陈留的应对几乎相同,最前方是一派立盾构筑防线,圆盾或是方盾遮盖头顶。而这一切动作,都需要在敌军箭矢到达拐点之前完成,不过数息功夫。 “咚咚咚咚咚……”箭矢击中盾牌的声音一时间响个不停,偶尔会夹杂着士卒的几声闷哼。再严密的盾阵,也是有疏漏的,箭矢凌空而来,一旦找到缝隙,杀伤力极大。 乐进不用看,靠耳朵他就能听出,己方士卒的声音,定会超过对方。陷阵的弓弩与盾牌在质量上都要胜过陈留营,后者的箭矢无法穿透对方,反之却未必。 而且,陷阵的发动,还要比陈留营快上一线,此亦是他们的优势所在。 对付定边的弓箭,盾牌需要更加坚固,但李典和乐进在练兵之时,都齐齐放弃了使用那种厚重的木盾。哪怕降低防御,二将也在所不惜,曹操对之也是首肯。 为什么?答案很简单,重量上去,必定会降低灵活度,一次两次还好,但长时间重复举盾的动作,就会形成缝隙。与之相比,乐进更愿意保证自己阵型的灵动。 很快,双方的第二次对射接踵而至,第三次、第四次、根本没有停留。 “陷阵强弓,推进之法配合阵型,果然厉害。”吕布心中暗道,从第三次对射开始,双方箭矢在空中汇集的点就变了,明显在向着陈留营一方推移。 那代表陷阵的发箭速度,频率,以及与盾阵之间的配合,都要稍稍胜过陈留营。随着对射次数的累积,那种优势会越来越大,弓箭的威力,造成的杀伤,亦会随之增大。 “曼成兄说的没错,包括步伐与控制在内,敌军都是千锤百炼。”相比吕布,乐进看的更要深入一点,倘若陷阵出全力的话,现在对射的优势,恐怕还要更大。 但对方将领不急不躁,指挥的张弛有度,对射之间,他们还在缓缓推进,那一份控制的能力才是他最看重的。缓进是为了保持压力,不给敌军反击的机会,慢慢消磨。 在陷阵军,眼前的战术叫做“前蹭”。之所以用这个“蹭”字,高顺之意便在让指挥将领们不徐不疾,装备和射术的优势在我方,可以慢慢的将之发挥到淋漓尽致。 “前阵,收!”数次对射之后,乐进下达了军令,但见最前线的士卒,借着敌军放箭的空隙,立刻开始后退。乐进知道,唯有如此,才能不让敌军讲优势渐渐积累。 虽是后撤,但观战中的吕布,双眼却亮了起来。陈留营最前排士卒的撤退,并不转身,而是直接向后,视线关注的,亦是陷阵军逼近的方向,身后同袍会为他们留下空挡。 就在陷阵下一轮抛射到来之前,前阵士卒已经整齐的退到了盾阵之内。且与此同时,后阵的抛射并不会受到影响,依旧在与敌军进行对射,不让他们逼近太甚。 “乐文谦,只此一退,便能见年月之功,狡狐猛虎,叶悦之之言不虚。”军中多年,吕布当然清楚,陈留营看似简简单单的一退之中,怕是千百次训练才能形成默契。 面对陷阵强弓的不断压进,吕布想不出有任何办法,能比乐进的应对更加有效。 “传令,继续控局,压下频次,求威!”陷阵这里,由于看了敌军的后退,也是微微一笑,随即口中言道,陈留营退而不乱,阵型依旧齐整,绝不是冒进之时。 “好,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不亲眼所见,亦难知陷阵之强所在。”赵云在后方轻声言道,陷阵与陈留虽然才交上手,但种种变化,却已经是千言万语。 前进、蹲射、举盾、前进、蹲射、举盾……陷阵似乎一直在重复着枯燥的动作,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缓缓前进的车轮,圆润有力,又不可阻挡。 “先为己之不可胜,再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陷阵算是做到极致了。我飞云的骑射压制阵型,亦可从其中学之。”赵云亦不忘对身边飞云众将道。 “将军,眼下我军步步压进,敌军虽退的精妙,但似乎可以骑步配合了。”身边一将出言道,飞云骑二军主将,叶煌,论辈分乃将军族侄,曾任十二队队长。 “传令,飞云骑同袍,自行寻找空挡,飞射克敌,求准不求速。”赵云尚在拈须颔首之际,那边由于的军令脱口而出,悠扬的军号再度响起。 听见军号,赵云对叶煌轻轻点头,后者则微微躬身相应。由于的军令下达时机丝毫不差,同时也证明了他没有看错,暗暗推进二十步,到了飞射的发动距离。 “叶校尉,此番与友军配合,不可擅自而行,一切还要听军令行事。”赵云又道。 “诺!”叶煌身躯挺立,看向战场的目光,更加专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