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某些欲望无望实现之时，另外的欲求，就会格外强烈。　　 叶欢的这句话，黄池一向奉为经典，君候对内臣，也是理解的。　　 原因嘛，也很简单，当年东都，和十常侍针锋相对，生死之间。不去深入了解强敌的想法，也是一种轻敌，叶欢不会。　　 还有一点，他是将黄池真正当朋友看的，不管后者对他有什么样的想法，叶欢一以贯之。朋友，不也应该了解对方吗？　　 “老天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若非如此，黄门令怎会结识叶某？若非如此，叶某也要少一个好朋友。”　　 良言沁人心，尤其是出自叶欢之口，且他对自己的身份，只说过这么一次。那是黄池送公主来晋阳，酒到酣处，吐露衷肠。　　 身为内臣，到了王嵩那个地步，权欲是必然的。就是华育，当年皇后当政之时，岂不是权倾宫内？不过当时有前车之鉴。　　 “我和小迟也有，但却不似张赵那般强烈，恐怕是还没到二人当年那个位置，或者是深受君候熏陶，心中阳光了许多。”　　 黄池的想法，纯出自然，有君候那样的一个好朋友，时常聊聊天，心里的压力是会轻松很多的，且不知不觉间，会受影响。　　 所以他才会理解王嵩，但永远不会对之放松警惕。皇宫之中，他能信任的，只有柳迟，信任太多的人，有时候也是负担。　　 陈瑶，杂物院主管，就是王嵩安排之人。听了他的回答，黄池心中微微一沉，回答的滴水不漏，太完美，就像有准备的。　　 当然，有没有，还要经过再度的试探，可已经有了端倪。说句实话，黄池心中不愿意是他，虽然不喜欢王嵩，却也不希望……　　 他和柳迟，对刘协皆是极好，但那是主从之分。相比少帝刘辩，少了一份感情，王嵩则不然，他与天子共患难，很难得的。　　 不是所有的内臣，都有当年华育和柳迟那样的勇气，嗯，黄池的这个名单，还得加上毕让。哪怕当年你死我活，但那份忠心？　　 “设若这陈瑶当真有问题，又会否与王嵩有关？但一旦查实，即使没有，也要当有来处置的。”黄池心中想着，听得更细。　　 同样的感觉，扶摇也有，只不过没有黄总管那般强烈。他是纯粹的听感，很多时候，准备的太好，就和刻意没有区别了。　　 与此同时，百合带上蚕丝手套，已经翻找了屋中的很多物件，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香炉之上，它在不起眼的角落。　　 铜制，手工精美，但其中一个炉角已经脱落，炉身亦有破洞，半边发黑，显然是经过一场火劫。设若只是香灰，那会在内侧。　　 柳迟的眼光看了过去，亦是一凛，百合的姿势，出奇的认真。且他还能记得，那是刘伶当年的房中之物，常年摆放。　　 掌管宫中器物，柳黄门不说过目不忘，但其中贵重之物，却记得很牢。且那个黄铜的香炉，刘伶是不能用的，乃是少帝赏赐。　　 拿起香炉仔细端详，百合从腰间拿出了一个毛刷，说是毛刷，其实就是毛笔。不同在于，间断的毛更软，更不容易破坏。　　 轻轻的扫除内部的一处黑灰，百合的眼睛亮了，在炉壁之上，赫然有着熟悉的花纹。千机能与木材作用，也能与铜制品作用。　　 作用二字，也是叶欢告诉张离的，任何毒，都是化合物。就似银针可以试出大多数毒素一样，也是一种作用。　　 张离研究千机的一部分灵感，恰是来自此间，在广陵的暗影总部之中，就有一件专属于张离的房间，是她的实验室。　　 见百合看的那般认真，柳迟不禁走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碧翠姑娘，这个香炉，是先天子赐给刘伶的，常在房中。”　　 百合闻言欣然颔首，有了柳迟之言，她更加确定，那道花纹是千机形成的。下千机毒，不一定要通过吃喝，碰触，吸入皆可。　　 “柳黄门，那就不错了，这香炉上面，也有千机形成的花纹。当年那人给刘伶下毒，很可能是通过此物，让他吸入。”　　 “百合姑娘，你的意思是，毒下在刘伶身上，再用之与陛下？”柳迟听了眉头皱起，想了想，还是轻声问道。　　 “柳黄门，千机之毒与其余不同，可以通过媒介传递，只要操控得当，不会损其毒性。如今看来，此人毒术，比想的还厉害。”　　 百合说着，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白布袋，小心翼翼的将之放了进去，才道：“柳黄门，现在还不能肯定，我要回去再做一件事。”　　 “好，那……”柳迟点点头，又看看百合。　　 “一个时辰差不多了，今天已有收获，先回去，这间杂物房，还要看守严密，我想，下毒的途径，有可能不止一种。”　　 “行，那我们走。”柳迟说着，便带百合出屋，从后院的一角翻了出去。之前早有安排，黄总管排查，周围不得有人。　　 一个时辰时间，百合靠感觉，不会错。黄池呢？看着香炉之中的香快要烧完，他的眼光看向了远处，大树顶端，迎风摇晃。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是约定好的暗号之后，黄池从软椅上站起身来。见总管如此，对面之人越发的肃手恭立了。　　 此刻该问话的已经结束片刻，但黄总管坐在那里，却无人敢于催促。黄池走到众人面前，一笑道：“杂物院今日，暂且结束。”　　 说完也不多言，转身便走，扶摇紧紧跟上，其余众人，除了侍卫在三丈之内，都在五丈之外远远的跟着，不敢靠近。　　 杂物院众人还不敢散，都站在那里，目送黄总管的背影。陈瑶的眼光有些复杂，看了半晌之后，变的坚定起来……　　 “主家，杂物院主管陈瑶，似有刻意，还有出城之人费宁，除此二人之外，倒还正常。但他们的身手，我还未能看出深浅。”　　 “黄翔，杂家也觉得，那陈瑶颇有蹊跷之处，就看他今晚，会不会来找杂家，或者是，看谁会来。”黄池轻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