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孤臣
“黄公此言未免太过于武断了!” 就在这个时候,秦国丞相姜默挺身而出,主动开口接下了话题。 “秦国向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黄公处事公允,刚正不阿,本相也实是钦佩。 然,凡事皆有所例外。 南氏之过,只在南怀孝一人。而南氏之功,却在南氏全族。 若是因为南怀孝一人之过,便置南氏族数十,乃至数百族人的功绩于不顾,这岂不是太过于专横了一些?” 黄巨鹿闻言之后不卑不亢的说道:“南氏有功,国家自有法度给予厚赏。 但是,南氏之过,却是乱国之罪。 岂能因南氏之功而罔顾其罪? 若是不加以严惩,今后我秦国之勋贵皆相效仿,从今往后,我秦国之社稷怎得安宁?” 黄巨鹿话音落下之时,群臣尽皆愕然。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黄巨鹿执意株连连南氏全族,其中不单单是在惩罚南氏之罪,竟然还有警告满朝公卿的深意在其中。 一件原本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不相关的事情,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牵扯到了其中。 秦国选贤任能,朝中公卿大多都是贤能之士,自身并不怀疑自己的品行,也不认为自己会背叛秦王。 但是这却不代表着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小心思,没有属于自己的忧虑之事。 人性都是复杂的,子孙后代也多是不可控的。 他们能够保证自己不犯错,但是他们又如何能够保证自己的子孙,亲族不犯错呢? 如果株连之事当真在秦国大行其道,那么秦国朝野上下必将人人自危。 于是,秦国的其他公卿便终于坐不住了。 “黄公所言有理,然,凡事不应一概而论。 南怀孝确实是出身南氏,但是,南氏却并非是南怀孝一人的南氏。 南怀勇将军追随大王左右,在大王遭遇刺杀之时拼死护驾,已经足以证明南怀勇将军与此事无关。 南怀乡,南怀远等等南氏英烈,曾为秦国抛头颅洒热血。 他们的功绩,又该如何回报? 黄公今日,难道要为一件尚未发生的事情而牵连有功之臣。 诛灭为秦国牺牲的英烈族亲,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嘛?” 黄巨鹿的面色发生了些许的变化,眸光深处也浮现出了些许的迟疑。 但是很快他的目光便又变得坚定起来,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为秦国之千年万年,虽无辜,亦不可不杀——” 言语到了此处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恐怖的杀意,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若,要杀的无辜之人是黄公之子嗣又该如何?” 百官之中,不知何人突然间出声开口质问。 黄巨鹿却是一抖袖袍,恭敬的向着上首的秦国世子说道:“若能为大秦万年,黄家愿为鱼肉。” 言语至此,他径直跪伏在地,叩首请愿道:“请世子下令,株南氏一族。” 在场的百官之中,包括廷尉府的其他佐官,在这一刻都没有再说话。 无论是谁都非常清楚,他们无法说服一个已经时刻准备牺牲自己性命来维护国家的孤勇者。 秦阳的面色有些红润,几乎已经脱口而出的便要应下此事。 但是他的脑海中却是想起了母亲的教诲,“有些事情并不能够凭借着一时的冲动行事,也不能够只是凭借着个人的好物来裁决。 而是应该凭借着宽广的见识与胸怀,理智的分析得出最有利于秦国的答案。” 黄巨鹿的一腔孤勇震惊朝堂,满朝文武皆不敢言,让身为秦国世子的秦阳热血沸腾。 但是,按照黄巨鹿所请求的那般株连整个南氏,真的是对秦国最为有利的决断吗? 秦阳的目光落在了黄巨鹿的身上,见他自始至终都是低垂着额头,秦阳很想答应下来,但他终归还是摇头说道:“父王治军以严,治国以仁,爱民如子,就算是被些许宵小刺杀,也绝不会做出迁怒于人的举动。 当年义渠与父王有杀父之仇,害得母亲身患顽疾。 此仇此恨,不下于谋逆。 然至如此,父王也依旧宽恕了义渠的无辜之人。 孤为父王之子,当学父王仁人爱民之心,不能凭借着个人之喜恶而枉造杀业。 黄公之请,暂且驳回。群臣且再重新商议,逆行决断该如何处置南氏族人吧!” 听到秦阳的话语之后,文武百官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不等黄巨鹿继续开口说话,众人齐齐跪地高呼“唯——”。 黄巨鹿出乎意料的顺从,没有开口提出质疑,这让秦阳的心底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秦阳虽然驳回了黄巨鹿的提议,但是却能够感受到他对秦国的一片赤胆忠心。 他不愿意让为国家鞠躬尽瘁的黄巨鹿寒心,也不愿意让其他因此而理解为黄巨鹿已经失势,从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所以,在宣布散朝之时,他刻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吩咐道:“黄公留步。” 群臣脚步微顿,但是紧接着还是一同离开了秦王宫,没有主动凑上来。 “世子虽然没有采纳黄公的建议,但是世子对黄公似乎更加倚重了!” 方才离开王宫大殿,群臣便不由自主的开始议论起来。 姜默闻言之后说道:“大秦朝堂之上可以没有你我这样的群臣,却不能没有黄公这样的孤臣! 世子能够醒悟这一点,当真是我大秦之幸。” 在撂下这样一句话之后,姜默直接越过向他施礼的臣子,随后大步离开了秦王宫。 群臣站在原地面面相觑,随即脸上都露出了些许的苦涩。 他们都是有才干,有功绩方才能够被选为秦国的朝臣。 他们也曾经立志在秦国大展拳脚,最终成为一代名臣。 然而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手中的权利越来越稳固,他们的心却是越来越冰冷。 他们早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股子闯劲,每天专研的都是一些“群党”之事。 他们最在意的也不再是秦国的百姓是否安康,反而是在刻意研究“谁又得了大王与世子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