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番没有文字,所以协约仅以汉文写成。kenkanshu.com没有文字自然也就没有印章,马禄用手蘸了朱砂,在协约上按了手印。协约上的内容包括了这几天谈妥的所有条件:大甲溪南岸的巴宰人全部迁往埔里,岸里社等四个村社的土地奉献给朝廷,北岸的斗葛人服从延平郡王的安排,修筑道路,派人到安平接受训练,等等。 马禄按了手印,又当着神祇发了誓,饮了咒水,按照土番的风俗,自此就不可背约了,不然要遭天谴。在郑聪的指示下,翻译拿起协约,朝着台下用土番的语言念了一遍。土番们本来不知道协约的内容,听完又是一片哀哭。 李书同站在许纬辰身边,轻声说道:“要说这些土番还真是悲惨,短短几天之内,失去了亲人,还要失去土地。” 许纬辰站着纹丝不动,大概只有常镇业能感觉到他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也轻声说道:“从较长时间的尺度来说,这大概是他们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 李书同听了,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仪式的第二部分,是武利和阿兰上台,与马禄进行结拜。按照事先定好的程序,马禄与武利兄妹在神祇面前跪下磕头,每人干下一碗酒,马禄再取出两个精致的项环,为两人分别戴上。这种项环用银和玉石制成,只有“王室”成员才能佩戴。戴上之后,就意味着二人也成为了大肚国王的家人。 仪式到此结束,郑聪又嘱咐留下来观礼的大甲西社头目,回去之后好好转达协议的内容,让斗葛人都服从朝廷教化。 受降仪式的第二天,马禄在郑聪的催促下,派出了几个手下向其余三个村社传达搬迁的命令。要搬离居住了很多年的村社,肯定需要大费周章,所以得先派人通知,告诉大家一个月以后动身,好让大家早做准备。另外又派出了一队土番,前往埔里勘选新村社的住址。 埔里在台湾中部几座大山的环抱之中,是个盆地结构,又有河流经过,土地还算肥沃,因此之前已经有一部分流离失所的巴宰人搬去了那里。毛渊明向马禄建议,搬迁之后,将其余三个社与岸里社合一,聚居在一处,这样能够弥补战后男丁不足的问题。并且又顺势提出,现在诸社都是男少女多,可以募集一些年轻女性前去安平镇。 马禄当然知道毛渊明所说的是实情,只是又要让一些家庭骨肉分离,于情于理很难让人接受。马禄的这个反应毛渊明自然早已料到,而且也准备好了说法:阿兰作为马禄结拜的妹妹,马上要嫁去安平镇了,招募一些年轻女子随行,听上去就不那么刺耳了。更何况,女儿总是要嫁人的,那些家庭即便不舍得,也是一时的悲伤,和生离死别毕竟不一样。 马禄听完,也知道只能如此,便吩咐手下通知另外三个村社的族长来岸里社开会,商议此事。 许纬辰和李书同、鲍婧闲来无事,就拉上阿兰在岸里社里闲逛。土番本来看见汉人,唯恐避之不及,不过现在大战结束,马禄又当着大家与阿兰结拜,土番们总算对这几个和阿兰一起的汉人不太排斥。 岸里社比阿里史社大了很多,从南逛到北也要近半个小时。几人观察了一阵土番的生活,不明白的地方就问阿兰,或者通过阿兰的翻译与土番交谈一番。最后发现,由于结婚生子很早,很多战死的土番不但留下了寡妇,还有不少未成年的孩子。 “这些孤儿寡母,失去了丈夫和父亲,本来已经生计艰难了,现在还要搬去埔里垦荒,恐怕日子非常难过吧。”李书同摇着头,幽幽地说道。 “是啊,垦荒的辛苦,不难想象。”许纬辰看了看阿兰和鲍婧,忽然问道,“要是我们把这些孤儿寡母都带走,你们觉得怎么样?” “都带去安平镇?那她们去那里干什么呢?”阿兰并不理解许纬辰的意思。“这些妈妈们都还年轻,和姑娘们一样可以缝补浣洗衣物,为王府和军队干活。”鲍婧理解许纬辰的话就比较快,“只是这些孩子需要照顾,王府肯定没兴趣接收他们。” 许纬辰点点头:“这正是我要说的。这些孩子还小,可以按我们需要的方式培养。现在正好搞个托儿所,你组织九儿、李芊她们一起带带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托儿所是什么?”阿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把孩子们集中起来照顾的地方。”鲍婧一边给阿兰解释,一边又接着许纬辰的话往下说,“办个托儿所也不错,女孩子们现在暂时有些无所事事,让她们学古人的女红,她们也没什么大兴趣。” “那你是想把这些孩子像羽林孤儿一样养起来吗?”李书同隐隐约约觉得许纬辰是这个意思,“可你别忘了,某种意义上,我们就是这些孩子的’杀父仇人’呢。” “这个暂时别担心,一来孩子怎么教育操控在我们手中,二来将来攻入中原……也没有人有机会挑拨离间吧?”许纬辰本想说远离台湾,又怕阿兰听了多思多想,便把话省去了一半,反正李书同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好,回去之后我就找女孩子们一起办。不过呢,托儿所的场地和资金,你得想办法赶紧安排好。”鲍婧看问题很实际,简直是现代职场女性的典范。 阿里史社、乌牛栏社和朴仔篱社离开岸里社最多都只有大半天的路程,族长们第二天便齐聚岸里社,参加马禄的会议。马禄本来是想请郑聪莅临,这样对族长们的说服力,或者说威慑力更强一些。只是郑聪哪里耐烦参加这种会议,便由毛渊明等人代表出席。 会议开始,马禄就把选送年轻姑娘的意思,再加上许纬辰后来补充的孤儿寡妇也要的内容,和族长们说了。 马禄话音未落,族长们便一个个嚎哭了起来。这次战斗除了阿里史社基本上得到保全之外,其余两社男丁都大量战死,本来两个社都只有三四百人口,一次性损失了近百的男丁,社里的男性差不多少了一半,族长们大哭也在情理之中。 岸里社的男丁也损失惨重,马禄自然理解族长们的痛苦,只是现在光哭没用,还得想办法解决问题。等族长们的哭声稍微歇一歇了,马禄便把孤儿寡母无人扶养,年轻姑娘也无人可嫁,以及去埔里垦荒对女性来说太过辛劳等理由给族长们摆了摆,这些话显然也是穿越者们事先给马禄编排好的。 族长们自然是不愿意再把族人送出去,只是现在马禄说的事情,虽然内心不想接受,但列举的困难也确实难以克服,所以都是犹豫不决。 毛渊明见族长们一时下不了决心,便通过翻译对族长们说道:“各位社里的姑娘和寡妇若是去安平镇,我们按人头发给奖赏。社里每招募一人,便给三钱银子,小孩子也算人头。” 三钱银子并不算多,购买力大约够土番的四口之家生活半个月,毛渊明准备好族长们没有反应就继续加码,最多加到五钱也可以接受。不料话一出口,族长们便纷纷答应了。 这多少有些出乎毛渊明的意料,不过仔细一想,实际上马禄摆出的困难,族长们也非常清楚,只是受困于情绪一时不愿答应,现在听说有钱奖赏,自然就顺水推舟答应了,说不定回去之后还会鼓动尽可能多的人接受招募。 既然族长们都答应了,当下便约定了日期。因为阿里史社离安平镇最近,所以定了五日之后,各社的姑娘们到阿里史社集合,一起出发前往安平。 接下去的几天就比较轻松了。毛渊明、鲍婧、陆希星等几人陪着马禄筹备阿兰出嫁的事情,按照巴宰人的风俗为阿兰制作了嫁衣,又准备了几箱土番的特产作为嫁妆。按照陈永华的吩咐,马禄不但要送亲到安平镇,还要觐见郑经,献上方物,以示降服之意,因此也精心准备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