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州湾东侧,这里便是一千六百年后的山东省青岛市。 但此时,这里只有两座小山与一条大河,沿边的渔民也因黄海风浪的原因迁徙到即墨与不其两县。 随着大量流民被安置于此地,这里复又变的热闹起来,靠海临河之处十数名工匠拿着牛皮纸写写画画。 看着上面的图案,应该是准备修建一座包纳即墨县城的新型港塞,规模庞大。 墨水河南岸有一大一小两座营垒,港城的修建将会囊括这两座营盘。 大营之内除了正在修建屯粮的仓库还有几座巨大的铁匠作坊,昭武军五营兵力皆驻扎于此。 另外一座小营便是医护营所在,自来到即墨之后医护营的孤儿迅速增加,最初的一百六十名学徒在短短十余天时间便已经暴涨至五百人,男女各半。 钟荣又给老贺配了一名副手,是即墨县新投靠的罗家二子,此人曾在郡里学医,但学了一半又脑子抽了风跑去改习兽医。 治人也好,医兽也罢,钟荣并不管这些是大夫就行!他寻思着以后‘太平’若是病了还可以让此人给治一治。 医护营戒备同样森严,除了值守的士卒与病患,其他人无事不得随意出入营地,这主要是考虑营内有数百少女的缘故。 规矩既然立下总有人抱着侥幸,太阳刚至正中,选锋营屯长萧青山撇开一丛茅草,顺着草下隐藏的大石翻进营内。 “咳咳!” “你这臭小子,整天鬼鬼祟祟的往老夫营里跑,仔细我到钟荣那里告你一状!” 刚落地,萧青山就听到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待发现是军医老贺才长舒口气放下心来。 这老头可谓茅坑里的石头,脾气倔起来连钟荣也得吃他的挂落,萧青山这小角色就更不敢得罪了。 “别呀!您看,我有礼物送给您!”说着话,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酒壶。 拔开塞子,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真香啊!” “快拿来,让老夫闻闻!”老贺两眼冒光,随即摊开手。 他知道这小子肯定在抄田家时私藏了些东西。 萧青山恭敬的将酒壶递给老贺,等他反应过来老头已经揣着酒壶走开了。 “糟老头子,手脚还挺利索!”萧青山骂骂咧咧的朝一处营帐中钻去。 “呀!” 见有人闯进来,正端着托盘拿东西的女学徒吓了一跳,差点将手里的托盘也给扔了去。 待发现是萧青山,她抚了抚还没发育的胸脯嗔道:“是你啊?进来也不吱一声,吓人家一跳。” 说完,她冲着不远处正给人上药的一名女学徒喊道:“霜儿,你相好的来了!” 叫霜儿的女子抬起头,果然看到萧青山站在帐内,俏脸一红,白了说话的少女一眼。 “别乱说好不好,我们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 霜儿将手里换过的绷带扔进木桶里,这才跑到萧青山跟前问道:“你怎么又过来了?” 萧青山挠了挠头,将一粒不足半两的金锞子放在她手心里。 “俺们发了薪俸,听说即墨城里也有一间春风楼,等休沐的时候,俺……俺想带你一起去。” “好呀!”霜儿毫不犹豫的答应。 没想到少女直接就答应了,萧青山愣了愣,然后喜不自胜的结巴道:“好!那……我到时候来叫你。” 看着萧青山逃也似的跑了,霜儿廋削的脸上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刚才名少女忍不住奚落她:“瞧你笑的那样,也不害臊!” 霜儿脸上的红晕未退,往昔在邯郸的街头上,刚步入青年的那个人每日偷窃不到东西,就只能在垃圾堆里翻找些食物果腹。即使这样,他也拼了命的养活自己和弟弟。 从那时的三个孤儿相依为命,再到弟弟和萧青山随都督同赴辽东独留医护女营在邯郸,经历了那段度日如年的岁月霜儿才知道他们两人便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小离,你呢?” 霜儿见帐中三个病患都还在熟睡,于是复言道:“听她们说,我们现在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嫁人了呢。” “我?” 小离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你肯定有喜欢的人对不对?快给我说说。”霜儿上前拉起她的手摇晃着,满脸的好奇与八卦。 “我喜欢都督!”她的头埋的更低了,无处安放的小手紧紧抓着衣角轻轻摩挲。 “是什么时候的事?”霜儿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依旧刨根问底。 往事历历在目,邯郸城外的破庙里,大雨滂沱。 奄奄一息的妇人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无助的女孩抱着尸体号啕大哭最后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庙里站着很多人,是避雨的军队。雨后,银甲青年让人安葬了枯槁如柴的妇人,她也被带到邯郸城里。 从那之后身边的同伴便越来越多,时至今日,她已不再害下雨和黑夜,但那位都督却再也不曾相见,虽然她们仅仅一营之隔。 于是她拼命的学习医术,祈祷着有朝一日那位青年都督负伤时她能够亲自替他上药包扎。 可她却又害都督负伤,要不然就让他受一点小小的轻伤好了,两全其美不是吗?这样的思绪总是困扰着她。 听着小离的讲述,霜儿沉默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 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这医护营里肯定不止小离一人喜欢都督。但身份是一座大山,会让人自惭形秽,这或许也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思虑间,有甲叶子摩擦的簌簌声,朝这边过来。 大手掀开帐帘,随后钻进来几人,医官老贺就在其中。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银青官袍的青年,他先是看了一眼帐内干净整洁的环境,然后又对两名少女微微一笑。 “都督,这两女皆是医护营中最细心勤快的学徒,病人交给她们老夫十分放心!”老贺挤到青年前面给他解释。 青年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张床榻边,上面躺着一个单腿独臂的残躯之人。 “他怎么样了?” 对于他的问话旁边的少女并未回答,只是呆呆的注视着青年的脸庞,百种思绪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