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堡角楼地势最高,若是敌人来犯可站于其上临高而射。 林家堡颇小只有堡丁十人左右,也无什么匪徒强人来袭,除了把门的几人其余皆各自休息。 顺着木梯子爬至顶上。 登高而招,夏风正烈,衣袂左右翩飞。 堡外阡陌尽在眼下,视线所及之处,能看到远处的几户民居尤自亮着灯火,稀稀疏疏。 繁星满天,如探手便可取之。 林月儿搬来一处木墩子坐下,清风拂过她的秀发略增一丝妩媚。 见钟荣望天不语,她忍不住出言:“郎君在看什么?” 收回目光钟荣亦坐在旁边的墩子上,他转头注视着林月儿,目光灼灼。 “观月,亦观人心!” 林月儿将墩子挪了挪和钟荣挨在一起,仿佛能听到旁边钟荣的心跳。 “妾今年已满十七,不日便当出嫁,却遍寻不见心上之人。” 同样盯着钟荣的眼睛,她眸若秋水,脉脉含情。 “至昨日在堡中见到郎君,妾才终于寻见愿与之长相厮守的那人。”说话间她将脑袋靠在钟荣的肩膀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面容似乎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侧头俯视着她迷离的眼眸,钟荣微微一笑。“我与娘子不过萍水相逢,或许你看错了人也不一定。” “妾虽阅人不多,可郎君与常人不同,妾定然不会看错的。” 似乎自己的示爱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她有些生气,嘟着嘴略显可爱。 “莫非郎君看不上月儿吗?” 注视着她看向自己时柔情蜜意的眼睛,钟荣的内心有些软了下来。 他道:“荣,失家之人,四方颠沛。或许明日便会身死他乡,实是不敢辜负娘子的一片苦心……” “妾不在乎!” 她打断了钟荣的话,继续说道:“妾会等到郎君归来娶我的那天,若果郎君迟迟未归妾会主动去找你,天涯海角至死不渝。” 她从身上取出一只香囊,和一个精致的小壶。 拉着他的手将香囊塞入掌心,她的眼睛直视钟荣双眼。 “郎君愿意吗?” 钟荣接过香囊,里面隐约有桂花的幽香在鼻间萦绕。 林月儿伸出纤纤素手,抚摸着他坚毅的脸庞,眼中柔情似水。 饮酒之后,对于这样的暧昧自是难以抵挡。 钟荣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她的玉面,夜空下他眼神复杂。似有不舍,似有惋惜,还有淡淡的哀伤! 感受着他的气息和心脏的律动,林月儿缓缓将精致的小壶打开。 酒液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郎君且喝一口妾亲自酿的清酒吧!妾从今以后便许作良人,再无它求。 钟荣接过林月儿手中的小壶,和她一样酒壶十分华丽。 钟荣起身看着天际的朗月,将酒壶伸到嘴边。 林月儿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的动作,眼中笑意更浓。 但,那饮酒的手始终悬着,并没有入口之意。 钟荣依旧站立,悠悠说道:“娘子可知天下最毒的是什么吗?” 林月儿有些不明所以,她疑惑道:“郎君在说什么?可是月儿酒酿的不好,难合郎君心意?” 钟荣却笑了。“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包括这壶中毒酒。三者皆不毒,最毒的乃是如你这般蛇蝎妇人之心!” 抬手将酒壶一扬,碧绿般的美酒洒落。 美酒触及在角楼的木板上发出“滋滋滋”的腐蚀之声,竟是剧毒无比! 猛然转头过来,林月儿发现眼前的青年面色骤寒,眼中尽是霜雪。 她脸上的情愫、妩媚与娇羞皆去,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恐惧! 林月儿转身想要朝木梯的方向逃离,但她的身体随即顿住。 一柄寒刃透体而出,前端有颗颗血珠滴落,和泼洒的酒液混杂一处。 她的脸上痛苦万分,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钟荣。 他的脸上不再有昔日笑容,冷冷道:“你既然那么喜欢我,何妨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我……我是……” 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钟荣将手中的香囊扔掉。他下了角楼转身向居住的偏房走去。 钟荣不由想起那个哑巴婆子的祭奠排位,武师斛律忠的异样眼神,还有埋在竹林间那些没有墓碑的荒冢。 最主要的还是密室中的那几幅人物画卷! 这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主楼上。 宴饮已去多时,但几人却还未散去。 林正良、林正贤和其子林生皆在,还有四个堡丁装扮的汉子。 一人推门进来说道:“大哥,我瞧见月儿带着那小子向着东南的角楼去了,估摸着这一会他应该已经毒发身亡了!” 林正贤之子林生显得有些吃惊,他看向林正贤问道:“父亲,我们真要对那四人动手?” “我本打算洗手不干,就守着这林家堡过日子。” 林正贤往日和颜悦色的脸上露出了强盗般的骇人凶光。“但如今正处战乱,千金易得一马难求。彼辈身上的钱财倒是其次,但那四匹马和他们身上的武器属实难得若是放过我心有不舍。” “我观他们也非良善之辈,之前火并五伯九叔他们皆已身死,此举会不会引火上身?” 林正良将掏完鼻孔的手指随意的弹了弹笑道:“以吾与兄长之智,定可无虞!且不说那小子必然逃不过月儿柔情蜜意的温柔陷阱,其他三人我皆仔细观察过,泛泛之辈不足为惧!” 林正良的掏鼻孔的举动惹的林正贤颇为不悦,他冷眼看着自己的二弟骂道:“让你少做这等掉价之事,我等已是今非昔比。若是遇上精明之人定会被对方一眼识破。” “哎!几十年的臭毛病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大哥你不也是如此吗?” 林正贤面色又是一变,骂道:“我是大哥,还是你是大哥?” 一个黑胡子忍不住上前道:“大哥二哥你们就不要斗嘴了吧。早点将这最后一笔买卖做了,俺等会还要回去操持那个懦弱佃农的婆娘呢!嘿嘿!” “嗯!都抄家伙。那小子估计已经死了,我料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其实月儿并不是我的女儿而是我的妾室。” “哈哈哈哈!”几人得意的笑声从堂上远远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