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荣看向军阵最左陈列的一阵士兵,对破六韩拔离道:“过去看看。” 这一千人大半皆是在燕北以矛阵扛住了契丹骑兵入阵冲锋的精锐,钟荣将他们抽调出来又以千人补齐各营不足之数,军官便由破六韩拔离任之。 主将过来,他们皆站的笔直昂首挺胸,等待检阅。其中有很多皆是从上党开始大小十数战的兵卒,也有在邯郸时方才从军的少年,闷娃子、萧青山也在其中。 选锋士兵人皆手执长矛,腰悬棒槌,背上负有两支用来投掷的短矢。身罩外覆精铁的皮甲,脚穿裹腿的鹿皮靴,轻便而利于搏杀。 得益于燕北草原之战缴获的六千匹战马,现在昭武军的步卒也能人人有马,一些不会骑马的人分以温驯的战马,月余时间下来虽不能马上作战但驮载武器装备与骑马缓行不成问题。骑兵的训练需要大量的时间与空旷的场地,非朝夕便可得之。 钟荣看着这一千人,还有在石损身后陈列的五百名重甲骑兵。这一千五百人,便是他的选锋!有这一千五百人在,他才有打此一战的资本。 “请都督为此营命名!”破六韩拔离见钟荣还算满意于是趁机说道。 “便命名为,选锋营!” 破六韩拔离咧嘴一笑,对着士卒高声道:“汝等听到了吗?选锋营是你们新的名号,若是那个龟儿子临阵畏敌不前,便是给所有人丢脸!” 他说话间神态幽默,倒是让肃然之气顿消,士兵们笑声不断。 “都督,高句丽派使者来了,还有东逃的慕容评等人。”录事参军江望走过来对钟荣附耳了一句。 钟荣脸色变了变,慕容评带着几名忠于燕国之人逃往高句丽,他曾假意派人讨要却音讯全无,没想到这个节骨眼高句丽的使者居然来了。 “带他们过来。”钟荣重新往将台而去。 片刻,一行十数人来到将台上,其中有三人被缚住双手显然是被一路押解至此。 “鄙人,高句丽中书舍人渊盖仲文,拜见秦国平州都督!” 渊盖仲文对钟荣施了一礼,继续用汉语说道:“下官奉高句丽王之命押解慕容评三人归国,另有我王献给都督的厚礼。” 说话间,四名随从抬着一口箱子来到将台上打开。 “嚯!” 整整一箱全是黄金,少说也有五千两之多。 钟荣只瞟了那些黄金一眼,径直朝被缚的三人走去。 其中一人四十左右下颌蓄须,因而钟荣问道:“你便是慕容评?” 那人也用一双眼睛来打量钟荣,虽然曾经身居高位但数月时间的逃亡使他并不敢对钟荣抱以傲慢之态。 “我正是燕国太傅慕容评,你是钟……”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待对方把话说完,钟荣豁然抽刀出鞘。 寒光乍现!霎时之间宝刀已经再次回到腰间,似乎从来不曾出鞘。 “你…你……!” 被缚的双手让慕容评不能去止住喉咙里喷涌而出的鲜血。 钟荣出刀太快,除了破六韩拔离将台上的众人皆愣在原地。等到慕容评的尸体倒地,亲卫们这才纷纷抽刀,将高句丽使者团团围住。 “都督这是为何?”渊盖仲文刚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他看着地上的尸体与附近持刀的亲兵,满脸疑惑。 “他不是慕容评!” 钟荣脸上带笑,眼神却冷冰无比。“你们高句丽将一个假的慕容评送来,当本都督是三岁孩童不成?” 乌桓部的首领‘乌鸠’站在将台下方,旁边就是契丹部的新首领,契丹缺牙长老之子‘速失毕’。 二人面面相觑,乌鸠是见过慕容评的,不明白为何钟荣要说此人为假。 “难道他真是铁了心要用这其心不一的两三万人去和高句丽的十余万大军较量不成?” “还是他别有用心?” 乌鸠瞥见旁边的奚人首领莫啜一直站在原地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似乎丝毫不关心这些事情。 如今已经上了钟荣的贼船也只能按下不表,此战钟荣若胜还能继续维持关系,若是情况不对大不了乌桓人提前撤兵便是。 “一头失败的老虎,还如何震慑山中狼群!” 如此想着,乌鸠也有样学样站定不再有任何动作,但心里却盼望着钟荣此战失利,届时的燕北草原与两辽之地大有可为。 且不说草原三部首领各怀心思,被钟荣派去出使高句丽的燕国降官立刻就急眼了,他本是县中微末小吏奔波月余却带回来个假人,这番功劳又该找谁去要? “他……他就是慕容评下官曾经见过他,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嗯?”钟荣以锐利的目光看向那名降官。 降官三十来岁,被年轻的钟荣一瞪,俨然如鹰虎所窥,额上汗水直冒。 此人反应也快,立刻见风使舵到高句丽使者面前质问起来。 “高句丽使者,本官为国出使一片赤诚,尔等为何要用假慕容评来诓骗吾等?居心何在?” 高句丽众人皆惊呆了,为首的使者面色苍白,本以为此次出使乃是顺风顺水之事,回国之后还能轻而易举得一份功劳。可如今慕容评已死,他就是百口也难辨其真伪。 “鄙国拳拳之心,岂料此人冒名顶底,还望都督勿怪。若有失礼之处但请告之,下官必当禀报王上以做赔偿。”他还以为钟荣见钱眼开想趁机再向高句丽敲诈一笔钱财。 “我看你们分明是想勾结燕国余孽,企图为之复国。” “左右将彼辈乱棍打出校场!” 亲兵立刻上前,将高句丽一行使团连拖带架的往校场边外而去。 钟荣看向那名替他出使的燕国降官,此人倒是善于钻营。 “汝,何名?” “敢……敢言于都督,下官第五明!” “好名字!擢你为军正。” 军正就是军中的司法官员,也就是军法官,已经属于一支军队中的大人物。 第五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五军正,还不拜谢都督?”破六韩拔离在旁咳嗽一声,提醒着第五明。 “啊!……下官多谢都督提携,必作犬马以报!” “起来吧!” 钟荣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慕容评,径直走到将台最前方。 伸手握住腰间的佩刀,赫然拔出。 台下窃窃私语的诸军立刻噤声,就连三部胡兵也不敢再多言语。 钟荣却没有立即说话,只是伸手抚摸着隐约渗透着丝丝寒气的刀身,它还是一样锋利,封喉而不留丝毫血迹。 可他却已非昔日白登山下与上党郡时的热血青年!那时的自己一无所有,却四人同心,无所顾忌。 一入龙潭深似海,回不去了! 飒飒西风渭水, 萧萧落叶长安。 英雄回首北邙山, 虎斗龙争过眼! 闲看灞桥杨柳, 凄凉露冷风寒。 断蝉声里凭阑干, 不觉斜阳又晚! 今年他已二十一岁,欲将这一块块失去的土地拼接完整尚需多少时日?数十年光阴转瞬将逝,天下四分五裂,宏图霸业遥遥无期。 “高句丽撮尔小国却包藏祸心,欲窥我华夏河山!” 凭着天际的夕阳,钟荣怒而挥刀东指。 “将士们。天子命我,城彼带方!” “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