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商会借助药材捆绑销售策略,疯狂敛财,利润高的无法想象。 药材商仓库里滞销的各种高档药材,趁着这个机会全部出清。 士绅们集体大出血,既恨又无奈。 局势之疯狂,就连刘千这个情报组织头子都觉得有些过火了。 他已经可以预见江宁城未来的命运了,以及这帮商会成员未来的命运了。 …… 临时住宅内, “署长,是否需要请示主公?” “不必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肮脏事没必要让主公知道,有损主公清誉。我等一力承担就行了。对了,正蓝旗佐领多隆那边联络了吗?” “署长放心,他很懂事。” “懂事就好啊,这一仗打下来,说不定他还能升一级。保不齐,还能获个巴图鲁之类的称号。” 说着,刘千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觉得这件事过于滑稽。 他是了解内情的,主公有两手暗牌,一时没舍得打出来。 一出手,就是王炸! 一个绿营副将,一個八旗佐领,还都是带兵的,关键时刻稍微一歪,乾隆就要痛哭流涕了。 “此事高度绝密,切切。” “署长放心。” 手下背影出门后,刘千自言自语道: “待打完江宁,情报署内部的人事要好好的整顿一下。要定家规了。” …… 圆明园, 军机处的一员满章京跪在地砖上,屏气凝神书写一封密旨。 “~若事不可为,爱卿不必殉城,当忍辱负重、知耻后勇,潜至江北继续和贼酋周旋,务必将贼之兵锋挡在长江以南~切切。” 这是发给两江总督李侍尧的旨意。 还有一份是发给广州府的,内容简洁冰冷。 “南海知县朱珪,原在江苏任上疏于观察,以致贼酋坐大,有失察之罪。罪不容赦,朕念其老迈,赐白绫一段~” 乾隆越想越生气,觉得整个苏州府当差的都该杀。 其他人杀不着,只能先把朱珪这个曾经的布政使赐死。 不仅如此,还将过去5年内凡是在苏州府任过职,后致仕或者迁官的全部株连,御赐流放抄家。 大清朝不缺当官的,重新提拔一茬反而更忠诚。 …… “~爱卿当遴选精锐秦兵,不畏艰难,轻兵直捣教匪老巢。教匪为祸湖北,牵制周边数省官兵,朝廷无法集中全力戡乱江南。爱卿当以兆惠为榜样,莫要使朕失望~” 军机处章京拟旨完毕,跪行数步请御览。 乾隆挥挥手,示意直接发出。 他累了,不想被这些小事耗费精力。 正在脑海中琢磨整个帝国时,总管太监秦驷来了,步伐不轻不重: “主子,贼酋李逆当年的府试卷子来了。” 乾隆接过翻看了一会,厌恶的扔在地上: “文理粗浅,逻辑混乱,书法之差劲尤甚!科举没有负他,是他负了科举!” 秦驷捡起,只看了一眼也谄笑道: “这书法,还不如御膳房切墩的奴才。” “朕觉得,他落榜毫无冤屈。字丑不该怨朝廷,应该反思自己。传旨,将此卷子拓刻100份,让天下人共赏。朕始终相信,一个字都写不好的人,一定做不了大事。” …… 江宁城外,下关码头。 4艘满载大米的漕船刚一靠岸,等候已久的苦力们立马涌上。将大米卸到独轮车上,然后运进城内。 沿途都有大批清军护送,防止有人打劫。 当然了,李侍尧不会白出力。每次来的大米,其中2成充为军粮,实际上漂没了一半。 江宁是东南 可这是大清,实际存粮只有4万石,承平日久,硕鼠太多。 直到被围城之前才紧急补充了3万石大米,对于一个数十万人口的大城来说,杯水车薪。 …… 各个米铺门口又开始排队了。 按照一户5口人算,一天正常需要10斤粮食。仅仅保命的话,也需要6斤。 而如今的市价是一斤120文钱,一个五口之家每日购粮就需要1两银子,一个月就是30两。 从围城到今日,已然过了47天。绝大多数百姓已经没有现银了。 那就只有一种办法,典当! 当铺行业的门槛很高,所以更容易形成垄,断。 恰逢战乱怎么办?压价! 明瓦廊是城中的繁华街道,一条路上分布着3家当铺,背后的东主是同一个人。 高高的柜台后面,账房先生翻开账册,半死不活道: “活当不做,只做死当。烟熏火燎、粗笨无毛,破烂香炉一尊,3两!” 客人炸了: “我这是宣德炉!往日有人出100两我都没卖。” 账房先生啐了一口,冷冷说道: “你也知道是往日?往日你干嘛不卖呢?” “~” “3两,爱卖不卖。不卖拉倒,下一个。” “卖卖卖。” 正所谓:三个劫道的赶不上一个卖药的,三个卖药的赶不上一个开当铺的! …… 汉子突然跳起来,抢了一盘银子就跑。 账房先生跳着脚大叫: “抓住他。” 两个黑衣汉子立刻追了出去,没一会就按住了人。 一队兵丁巡逻路过,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账房先生连忙凑到带队的外委把总身边,袖子一碰。 “军爷,此人当街打劫,您看?” 把总感受到了袖管内的重量,正好够给家里孩子抓一提止泻药,冷冷说道: “按总督府军令,斩。” 两兵丁从背后反抓着汉子胳膊,往上狠狠一抬。 另一人揪住辫子,用力一扯,跪着的打劫汉子吃痛,不由自主的伸长了脖子。 咔嚓,首级咕噜噜滚到一边。 账房先生得意的回到高柜台后,哼了一声,必须压价,狠狠的压。 “下一个。” “虫吃鼠咬,光板没毛,破面烂袄一件,1两!当不当?不当快滚!” 目瞪口呆的客人抱着一件九成新的裘皮袄,刚吐出一个字的蓝鲸雅言,就被两个打手拖到一旁打的吐血。 类似的场景,江宁城每天都在发生,而且越发频繁。 坐在马车里目睹了这一幕的刘千默默放下了帘子,念叨道: “火山快要爆发了。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江宁城。” 他意识到距离那一丝曙光不远了。 轻声叮嘱车夫: “告诉弟兄们,这几天多弄死几个落单的绿营兵,用刀。” “是。” …… 江宁城中陆续有绿营兵在夜巡时,被人袭击。乱刀毙命,且搜走银钱。 仵作检查后断定是饥饿的乱民所为,因为伤口凌乱,刀刃不甚锋利。 不过,仵作忽视了所有尸体都一个共同点,腰侧有刀伤。 肾! 这是刘千行走江湖时学的,此处捅刀,人发不出声音,喊不出来,也没有力气挣扎。特别适合情报组织下黑手用! 随着血案屡次发生,城中巡防绿营兵的神经也变得紧绷起来。 他们总觉得,那些饥民当中就藏着反抗分子。 恰好,李家军挖掘的 2000斤火药塞进密封棺材里,趁着最近没下雨,坑道里勉强还能排水,深夜进行了爆破。 一声沉闷的巨响后,南城城墙塌了一处,缺口宽度5丈。 但李家军并未抓住战机突破缺口,而是姗姗来迟,和忙着堵缺口的清军火器对射,双方交火了一夜,枪炮声连绵不绝。 李侍尧吓的彻夜未眠。 案前放着毒药,手里握着佩剑,院子里拴着战马,面如死灰。直到太阳出来,他才茫然的发现贼兵并未破城。 “制台,缺口终于堵住了。” “我军死伤如何?敌人死伤如何?” “绿营战死1500余人,驻防八旗阵亡300多人。” …… 这些人都是为了堵住城墙缺口而被李家军枪炮射杀的。 木梁,砖瓦,栅栏,拒马堵住了缺口,虽有缝隙,但至少人是没法顺利过来了。 站在城墙上,他忍不住发出了灵魂拷问: “贼酋既然爆破城墙,为何不早早集结重兵趁机攻城?这不符合常理。” “属下也觉得有蹊跷,也许是贼军内部有矛盾?” 李侍尧盯着这个属官,突然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随即他又找来了崇道、福长安、于运中、和琳一帮人研究此事中的蹊跷,众人都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所有人都没有往兵力不足、火药不够方面去想。 因为他们觉得不可能。自古造反裹挟壮丁,发根长矛就是兵。大清朝最不缺的就是人,哪里会存在兵力不足? 贼兵,又不是官兵。不需要盔甲,军械,战马,火器,只要是个壮丁就可以算兵。 李侍尧说: “若本官是贼酋,就召集上万百姓然后告诉他们杀进城,可以抢劫三天。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兵力不足,火药不足的情况嘛。” 众人点头,哪怕是毫无战场经验的于运中也赞同,因为明末就是这样搞的,他在书里面看过。 …… 崇道则是若有所思: “制台,我们能不能利用一下?” “利用什么?” “利用贼内部矛盾,招安一部,打击一部。说不定江宁可守,江南贼乱亦可平。这功劳~” 众人的眼神都亮了。 李侍尧眉头紧皱,他承认这是个好计谋。 “那就试试吧?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嘛。” 福长安也开口了: “不能仓促接触,我们得先弄清楚贼兵内部情况,知己知彼。” “这好办,城中有群商人从江北采购大米。本督不用问也知道,他们肯定是买通了贼兵水师。” 于是,老高被督标兵丁请来了。 一进门,他就恭敬的低头下跪,毫无狂傲。 李侍尧满意的点点头: “坐吧。” “谢制台,谢谢各位大人。” “军情如火,本督就不绕弯子了。你对贼情了解多少?又认识哪位小贼酋?” 老高吓的跳了起来,手直摆: “不不,我不认识。我是清白正经商人,犯法的事从来不做。” 江宁将军崇道笑了: “高掌柜的不必害怕。若是你认识贼酋,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啊?” …… 1个时辰后,老高出了总督府。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和刘千商议一下,他有些吃不准这帮孙子的用意。 刘千听了也差点跳起来: “你说什么?制台想找胡师爷谈招安?” “对,对啊。” “有可能吗?” “胡师爷上次亲口所说,他属于贼兵当中的开明派,和顽固派经常有矛盾。他们在城外也是是各攻打一个方向的呀。” 刘千表情凝重,假装在思考。他意识到剧情可能又要走歪了。 这段时候,以老高为首的江宁商会经常出城接洽胡雪余。 而胡雪余自称,他和水师同属一派,所以面子大。 江北进货时只要挂上他发的特殊旗帜,一路上畅通无阻。 城中曾有竞争对手也想偷偷从江北运货,狠狠的赚一笔。 结果被连船带货都成了刘武的战利品。货主一下子就实现了阶层速降,全家去城隍庙混污衣派了。 …… “老牛,你说我们要不要撤?” “再坚持几天吧,瞧一下两边谈判的进展,我们再撤离不迟。放心,咱们在下关码头准备了大船,附近芦苇荡还准备了小船。船夫都是喂饱了的,绝对忠诚。” “成。富贵险中求。” “高老,做完了这一单,咱们就可以金盆洗手了。” “区区30万两,你就知足了?” “我哪儿能和您比,这辈子能挣30万已经是祖坟烧高香了。” “老牛,你知道我最欣赏伱这人哪一点吗?” “请高老赐教。” “知足!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们太贪了。就前天,卖生药的老郑就往天成元存进去了35万两。他往上倒三代,哪一辈子见过这么多的现银。嘚瑟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刘千低下头,掩饰了眼神里的嘲讽,恭敬道: “我就认您,您吃肉,我喝汤就成。” …… 南城爆破,城墙塌了一段。 这个消息是利好天成元存银增长的,恐慌的士绅们排着队往里面存,手续费4成是肉疼,可总比贼兵入城全抢光了要好。 坊间都在传,天成元票号路子野,银子一船船的往江北运,畅通无阻。 刘千担心总督府试图招安的消息传出去,江宁士绅们就会犹豫,中止存银。 需要搞点事情,提高江宁富户对于“沦陷迫近”的预期。 次日,一家米铺前,排队超过2里地。 突然有人大吼道: “这世道还有王法吗?大米120文一斤,他们比城外的贼心都黑。” “这城还守个p啊,不如让贼打进来好了。” “江宁的老少爷们,抢米啊。” 民心早已不满许久,愤怒犹如岩浆瞬间爆发。 数不清的人冲进米铺子,疯狂抢米。 …… 远处维持秩序的衙役一溜烟跑了,去搬救兵。 李侍尧一听,就厉声喝令: “弹压,不得留情。” 驻防八旗马队率先赶到现场,抽出马刀就冲向人群,带起蓬蓬鲜血。 刚才还群情沸腾的抢米百姓,抢着逃命。 石板街道上,红色的血和白色的大米混在一起,惨不忍睹。 2条街外, 透过酒楼的雅间窗户看到这一幕的汉子,默默来了一句: “组长,我不想在情报署做事了。” “那你想干嘛?” “等江宁战事结束,我就找署长申请去 “我们情报署出外勤时的待遇比一个营指挥使都高,瞧瞧这一桌菜,这是何等的优厚待遇?退了你不后悔?” “我只想求个心安。” “战场上的尸体,比那条街的多一百倍!” “那也比这强。他们至少是死于刀枪,而不是阴谋。” 沉默,组长夹起一块鱼肉端详了许久,叹了一口气: “待江宁事了,你就走吧。你有这种想法很危险,留在情报署只会害了同仁,我会亲自去找署长让你去 说罢,他举起酒杯。 俩人一饮而尽后分道扬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