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小宦官带着,进入了豪华的宫殿。 有儒生看着这里的雕梁画栋,感慨的说道:“民脂民膏,百姓血肉啊。以千万人之心,供一人挥霍。此等惨相,我不忍看,也不忍去想啊。” 李水幽幽的说:“诸位,这可是齐王留下来的宫殿。怎么他建造宫殿的时候,不见你们进谏,他住进宫殿的时候,也不见你们进谏。” “现在齐王没了,陛下住进来了,你们却满腹牢骚呢?你们是不是对当今天子不满?还在留恋着故齐?” “我看你们颇有不臣之心啊,你们不会与反贼有来往吧?” 儒生们哪见过这个阵仗?顿时唬的面色发白,争辩说:“你不要诬陷我们,我们……哎呦。” 这些儒生争辩的时候有点着急了,嘴张的大了一点,然后……撕裂了伤口,出血了。 李信笑眯眯的看着淳于越:“姐丈,他们和你都是儒生,你们是一类人吗?” 淳于越叹了口气。 他感觉这些儒生,简直是丑态百出,所提的意见也是鸡蛋里面挑骨头,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有个屁用? 淳于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以前竟然和他们一样。 几分钟后,他们见到了嬴政。 嬴政看着走过来的齐鲁儒生,微微一愣,心想:齐地的风俗,确实有些特别啊。这些儒生,怎么个个将脸抹的这么红? 随后他又发现,这脸好像是被打红的。 还没等嬴政询问,这些儒生就纷纷叫嚷道:“陛下,李信与槐谷子二人,嚣张跋扈,平白无故,将我等殴打成这样。请陛下为我等做主。” 嬴政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讨厌这些儒生的口气。虽然听起来礼貌,但是这里面总有一丝命令的意味在里面。 嬴政看向李水和李信:“你们打他们了?” 李信说道:“是。” 嬴政漫不经心的问道:“为何打人啊?” 李水随口说道:“因为他们是反贼。” 嬴政:“……” 他早就熟悉李水的套路了,所以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而齐鲁两地的儒生则不干了,他们顿时大声的争辩起来了。 他们争辩的挺厉害,但是所说的大多都是陈词滥调,什么仁义,什么忠信…… 嬴政根本连听都懒得听。 他淡淡的说道:“反贼一事,容后再议吧?朕有其他事情要问你们。” 儒生们一脸茫然:“反贼这么大的事,容后再议?其他的事能有这件事重要吗?不把这件事分辨清楚了,怎么说其他的事?” 于是儒生们又是一轮争辩。 嬴政听得越来越烦,扭头看向李信:“这些人,如此无礼,掌嘴。” 儒生们懵了:我们无礼?我们是最懂礼的啊。 于是儒生们又开始铁骨铮铮的觐见。 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道:“做帝王的,应当虚怀若谷,有容人之量,怎么能动不动就打人呢?” 有另一个人站出来说道:“陛下亲近佞臣,听不得忠言直谏,长此以往,大秦岂不是会……” 嬴政喝了一声:“李信,你还在等什么?” 李信无奈的搓了搓已经打得发麻的手掌,然后走到那些儒生跟前,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痛揍。 一刻钟后,儒生们都老实了。因为李信重点照顾了那些说话说得多的儒生。 等他们安静下来之后,嬴政淡淡的说道:“朕召你们来,是询问祭祀泰山之事。尔等可知道其中的典章礼仪啊?” 儒生们听嬴政问到礼制,不由得心里发痒。 虽然刚才被嬴政打了,他们心中十分生气,但是依然忍不住想要发言。 其中一个儒生侃侃而谈:“祭祀泰山,乃是与上天沟通。而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想要取得上天之欢心,必须重在德行,实行仁政。” 嬴政:“……” 他有点怀疑这些儒生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自己问的是封禅泰山的事,怎么话题歪到仁政上面去了? 儒生说了一大堆,什么巧言令色鲜矣仁,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 然后话题才拐了回来,向嬴政说道:“因此,陛下在祭祀的时候,要体现仁。何谓仁?体恤民力谓之仁。爱惜万物谓之仁。” “因此这祭祀嘛,不能铺张浪费,要一切从简。不能大兴土木,伤及山上的禾苗野兽。” 嬴政:“……” 他有些不悦的问道:“那具体应当如何做呢?” 儒生说道:“首先,在登山之时,要用蒲草将车轮包裹起来,以免损伤山上的一草一木。” “其次,在祭祀的时候,不要凿石筑坛,只在山上扫出一条小路来,勉强登上山顶,选一个平整的地方,念诵祭文便可以了。” “封禅泰山,重要的是一个心诚,而不是什么排场。” 嬴政冷笑了一声:“简直是荒唐。你们口中所言,还不如小民祭祀祖宗。你们就不怕怠慢了上苍吗?” 另一个儒生站出来,争辩道:“只要陛下心思诚恳,上苍就不会觉得受到了怠慢。若陛下心怀暴戾,则此为假仁而非真仁。那么排场再大,也是毫无用处。” 嬴政看向淳于越:“你是当世大儒,你以为如何?” 淳于越躬身说道:“臣以为,诸生之法不可取。” 齐鲁两地的儒生勃然大怒,顿时指责淳于越乃是儒家败类,背叛了先贤哲人的教诲。 淳于越如同老僧入定,对这些指责充耳不闻。 李水感慨的对李信说道:“李兄,如今姐丈已经深得我真传了。” 淳于越:“……” 嬴政问淳于越:“诸生之法,为何不可取啊?” 淳于越说道:“祭祀泰山,最重要的是展现天子威仪。诸生的祭祀之法,与普通百姓何异?” “如此祭祀,岂能沟通上苍?如此祭祀,上苍知道谁是天地之主吗?若陛下不能与上苍沟通,那展示再多的仁,又有何用?” “诸生本末倒置了。陷入到虚幻的仁义之中,听起来固然堂堂正正,无法反驳,其实是魔障了。忘记祭祀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嬴政听得哈哈大笑,说道:“淳于博士这番话,令朕刮目相看啊。想不到你我君臣二人,竟然也有想到一块去的时候。” 淳于越:“……” 陛下这话就有点伤人了。 齐鲁儒生气呼呼的说道:“淳于越,你连祖宗的话都忘了吗?”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诸位只是拿祖宗的话来攻击他人罢了,也并非尊礼。” 这话说到了儒生的痛处,他们更加恼火了。 有个儒生说道:“那淳于博士,认为应当大操大办了?” 淳于越点头说道:“不错。” 儒生呵呵一笑:“到时候民脂民膏,多少人家破人亡?” 淳于越咦了一声:“怎么会家破人亡?” 祭祀乃盛事也。需要的器物众多,而这些东西,都是需要向百姓买来的。 因为一场祭祀,百姓可以赚多少钱?多少贫苦家庭,可以为此而小康? 儒生们都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荒唐,依照你口中所言,这祭祀反而会惠及百姓不成?” 淳于越淡淡的说道:“自然是如此。” “咸阳城中,商君别院几次举行大型的活动,百姓们都赚到了钱。诸位虽然把经书背的很熟,但是已经不了解这个世界了。” “老夫劝你们有时间的话,多到外面看看,否则你们这些粗浅的见识,难免会贻笑大方。” 儒生:“……” 他们还想争辩,嬴政已经对这些人失去兴趣了。 他也看出来了,这些儒生练嘴倒是挺厉害,真正解决问题,纯粹是扯淡。 于是他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你们退下吧。” 儒生们一脸不甘心,还想再争取一下。 嬴政面色一愣,喝道:“打出去!” 李信走过来了,那些儒生一哄而散,狼狈逃窜。 大殿当中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