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梁建造了巨大的投石机,昼夜不息的攻山。喊杀声、轰击声,震耳欲聋,声动数里。” “双佘县令不敢怠慢,命使者立刻将这消息送往咸阳来了。据他说……使者出发之时,会稽王还活着。” 嬴政缓缓点了点头:“十几日之前,会稽王还活着。也不知道李信的人马,到了没有。” 这时候,王翦忽然沉声说道:“老臣斗胆,请陛下昭告天下,宣布会稽王死讯。” 嬴政目光一缩,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朝臣们也有些吃惊的看着王翦,心想:近日项梁造反,王翦重获军权。即便如此,也不用这么大胆吧?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王翦没有丝毫畏惧,大声说道:“越王山乃一座孤山而已,如何支撑得住?一旦会稽王被擒,项梁便可以利用会稽王的印绶,发出种种伪令。” “若他以会稽王的名义,要求清君侧,杀入咸阳,该当如何?楚地的豪强,会不会响应?偏远的县令郡守,会不会盲从?毕竟此事一旦成功,那是天大的功劳。值得他们铤而走险。” “因此,老臣请陛下,立刻宣布会稽王已死。如此,即便项梁捉了会稽王,他也无计可施。” 嬴政面色铁青,没有说话。 而周青臣站了出来,说道:“王老将军,此言差矣。若陛下昭告天下,说会稽王已死。则会稽王于项梁,再无用处。原本会稽王落入项梁手中,还有一线生机,可这诏令,却可以逼死会稽王啊。” “更何况,谪仙与李信将军,已经奔赴楚地。或许此时此刻,会稽王已经获救了。而他忽然接到诏令,听到陛下已经宣布他身死的消息。这岂不令他寒心?” “再者,即便项梁当真利用会稽王印绶,发布种种伪令。我大秦虎狼之师,足以扑灭反贼。正好趁此机会,灭掉有异心的豪强与地方官。” 嬴政听了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翦叹了口气:“听闻周大人最善于揣摩上意,讨好献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周青臣眯了眯眼睛:“这么?王老将军以为下官在献媚?如此看来,你觉得会稽王断无生理了?” 王翦淡淡的说道:“正是。” 周青臣笑了:“大人,可敢赌命吗?” 王翦气的心脏不住的起伏:这些人太坏了,专门挑我王氏赌命? 王翦大声说道:“老夫一生征战,为我大秦立下汗马功劳。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赌命?” 周青臣也不恼,咧嘴笑了笑:“不敢便算了。” 王翦一口气没上来,觉得头有点晕。 满朝文武看着王翦,心中居然生出来一丝同情。没想到啊,本以为谪仙不在,大伙可以放松一下了,可是一个小小的周青臣,居然能吊打王翦,几乎把他给气死了。 所有人心中都隐隐有一种感觉,或许王氏真的是日薄西山了。 当然了,如果王翦能在这次平乱之中,立下大功,那自然另当别论。否则的话,不用槐谷子亲自动手,王氏自会消亡。 王翦人老成精,如何不知道众朝臣的心思? 他咬了咬牙,微微闭了闭眼睛,心想:尔等以为,老夫这便败了吗?呵呵,一群鼠目寸光之辈。 王翦内心活动很丰富,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似乎怕了周青臣,不敢和他再争辩。 而嬴政淡淡的说道:“会稽王,死守孤山,此举壮哉。朕岂能寒了勇士之心?故而诏令会稽王已死之议,作罢。” 群臣连连点头称是,随后,朝议结束了。 当众人走到议政殿之外的时候,忽然看到远远的走过来一个小宦官。 这小宦官步履匆匆,似乎有什么要紧的急事。 果然,小宦官向嬴政行了一礼,说道:“陛下,陛下,有楚地的使者来了。” 嬴政说道:“快叫来。” 很快,有个全身血污的小卒,来到了文武百官的面前。 众人看到这小卒衣衫褴褛,脏污不堪。身上到处都是凝固的鲜血,脸上手上还有几道伤口。他已经虚弱之极,走到嬴政面前,想要行礼,结果站立不稳,干脆趴在了地上。 所有的人心中都是一沉,这分明是打了败仗的样子啊。 一直镇定自若的嬴政,这时候也有些颤抖了,问道:“高儿,尚在否?” 小卒有点茫然,似乎不知道这个高儿是谁。 嬴政定了定神,问道:“会稽王尚在人世?” 小卒说道:“会稽王自然在人世。谪仙已然把会稽王救下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笑意来了。 嬴政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啊。槐谷子,真乃国士也。” 那小卒又说道:“此役,会稽王料事如神,刚刚进入楚地,便凭借蛛丝马迹,察觉到有些不对,因此带领众将士驻扎于越王山,期间将士多有怨言,然而会稽王岿然不动,以王侯之尊,披荆斩棘,卧枯草,饮苦水,坦然自若。” “两日之后,项梁果然引大兵来攻。投石机昼夜不息,巨石如瓮,轰击山顶。我军死者不计其数,众人惨然变色。唯会稽王面色如常,温言抚慰将士。” “王师申纶,在山顶立起巨木,上书谪仙二字。晓谕全军,以谪仙为师,奉行谪仙之道:不怕苦,不畏死,一腔忠勇,奋力杀敌。” “故而军心大振,死战不退,二十余日,无一人降贼。临行前,会稽王命小人禀告陛下。王曰:孩儿不曾令父皇蒙羞,不曾给谪仙丢脸。” 嬴政听得感慨不已,连连点头,赞道:“朕不曾想到,会稽王忠勇若此啊。” 在感慨的同时,嬴政也有点纳闷:以谪仙为师,奉行谪仙之道?不怕苦,不畏死,奋力杀敌?他槐谷子自己能做到吗? 满朝文武也有些兴奋,纷纷感慨说:“想不到啊,槐谷子与李信二人,只带了三千人,便救出了会稽王。这李信,确实是一员猛将。” 嬴政又问那小卒:“项梁可抓到了?” 小卒说道:“越王山之围解后,会稽王担忧陛下牵挂,立刻命小人前来报信。小人临行时,项梁只余三百败兵。李信将军引三千人紧追不舍,或许现在已经斩杀了项梁。” 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翦在旁边听得有点茫然:“什么?项梁被杀了?那我还怎么出兵?那我王氏还怎么翻身?” 他心中急躁,忍不住说了一句:“或许,有人好大喜功,谎报军情也是有的。” 那小卒勃然大怒,喝道:“你说什么?” 王翦心中不快,对方只是一个小卒而已,竟然敢跟自己这么说话?不过看看这小卒满身血污,精神昂奋,估计大战了二十余日,又狂奔了十余日,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于是王翦没有和他计较。 旁边的嬴政淡淡说道:“王翦,你说谎报军情,是何意?” 王翦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李信,确实是一员猛将不假。可楚地不比匈奴。他能数月之内,平定匈奴,那是借助了沙提烈与冒顿的矛盾。换而言之,平定匈奴,智谋为首功,武力为次功。当日哪怕不是李信,换个别人,依然能建立此不世功勋。” “而楚地,比匈奴复杂十倍。楚地百姓,是敌是友,难以分辨。更何况,李信曾经在楚地战败,此次为了一雪前耻,定然贪功冒进。老臣认为,或许李信与槐谷子败了,又耻于承认,因此派人在这里谎报军情。” 那小卒忽然狂叫了一声:“小人从未谎报军情。谪仙与李将军,神威盖世,又岂会战败?” 小卒左右看了看,忽然说道:“你若不信我,我以死明志。” 随后,小卒向石阶撞过去。只听到一声闷响,头破血流。 众人齐声惊呼,嬴政急道:“救人,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