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就要天子不得不牺牲一些亲情了。” “陛下的诸子,自然都是文武皆备的俊杰,在场的朝臣,自然对我大秦忠心耿耿。然而谁能保证藩王的子孙,个个如此?数十年庶百年之后的朝臣,没有一两个奸佞?此例一开,必定无法禁止,遗祸无穷啊。” 此言一出,朝臣们都微微点了点头。淳于博士这番话,入情入理,不愧是当世大儒啊。 李水满不在乎的说道:“博士的这些担心,其实也容易解决。只要定好了规矩,按照规矩来便可以了。譬如逢年过节,藩王可以入咸阳与家人团聚。譬如诸侯国中有大事,也可以入咸阳城,向陛下禀报。只不过藩王来的时候,不许携带兵马,自然就无事了。” “在下以为,若诸侯国与朝廷久不通音讯,必定渐渐疏远,反而容易滋生叛乱。倒不如每年允许藩王入咸阳数次,祭拜祖先,好叫他们知道,是谁的子孙。” “至于藩王入咸阳之后,如何防止叛乱,其实稍加讨论,诸位大人都可以拿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来。现如今想都不想,就一律禁止,实为懒政也。” 朝臣还要争辩,嬴政淡淡的说道:“便依谪仙之议。诸卿回去之后,细细思索一番,下次朝议,详加讨论。” 嬴政一句话表明了态度,朝臣们都不再说什么了,只能拱手称是。 随后,嬴政问李水:“会稽王在何处?” 李水说道:“非奉召,会稽王不敢擅自入殿,如今正在殿外等候。” 嬴政说道:“快请。” 李水应了一声,亲自去外面叫会稽王了。 朝臣看着李水的背影,心中都暗骂不已:不奉召,你不也把人从楚地弄回来了吗?现在又装什么装? 李水出了议政殿,看见公子高正一脸感激的看着他。显然,方才朝堂上的议论,他也听到了一些。 李水拍了拍公子高的肩膀:“愚叔为了让你回家,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舌战群儒啊。” 公子高泪流满面:“小侄感激不已。叔父待我恩重如山,小侄愿效犬马之劳,毕生追随。” 李水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愚叔帮你,乃是因为亲情人伦,血浓于水啊,岂是贪图你的报答?好了,我们进去吧。” 一直战战兢兢等在旁边的罪臣巨夫,听了这话之后,大为茫然:“血浓于水?谪仙与会稽王有血缘?” 李水没搭理巨夫,带着公子高进了议政殿。 进去之后,公子高向嬴政行了一礼。忽然伏在地上,恸哭不已。 嬴政有些心软,站起来走到公子高面前,温言说道:“吾儿受苦了。” 公子高站起来,擦了擦眼泪,说道:“儿臣不苦,儿臣所哭者,乃战死将士也。越王山一役,我秦人死二十三人。这些人与儿臣千里迢迢,同赴楚地。一路上朝夕相处,名为主仆,实则亲友也。” “如今儿臣生还入咸阳。这些将士,却埋骨他乡。儿臣请求父皇,允许这些将士,归葬故里。” 说罢,公子高又落下泪来。 满朝文武都叹息不已,淳于越更是说道:“会稽王,真乃仁者也。” 嬴政点了点头,答允了公子高的请求,然后向朝臣说道:“藩王入咸阳一事,再加一条,日后凡有藩王寿终,准予归葬咸阳。” 吩咐完了这些之后,嬴政有些欣赏的看着公子高:“楚地一行,吾儿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其实不仅嬴政有这样的感觉,满朝文武,也有同感。 以前的公子高,没有任何存在感,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公子罢了。太子之位,他从来没有想过,每天就是混吃等死,寻欢作乐,想要在富贵中享受这一生罢了。 但是这次楚地之行,众人看到了会稽王在越王山上的勇武,看到了千里归咸阳的孝心,看到了为战死将士请命的仁义。会稽王,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啊。 公子高一脸至诚的对嬴政说道:“儿臣能有今日,乃是受了谪仙教化。这一切,皆是谪仙教导儿臣的。” 李水谦虚的向朝臣抱了抱拳。 朝臣们都有点无语:怎么又是这家伙?这种无耻之徒,能教出来大仁大义的会稽王?难道谪仙是一潭脏水?脏了自己,洗干净别人? 嬴政看了看李水,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公子高临行前拜李水为叔父的事。 嬴政沉默了一会,忽然问公子高:“你可愿意留在咸阳?”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震惊不已。他们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分封子弟,留在咸阳城的,只有三人:扶苏、伏尧、胡亥。 而这三人,都是太子的人选。如今陛下要让公子高留在咸阳,很显然,是想把他也作为备选。看来公子高在越王山上的壮举,彻底的打动了陛下啊。 嬴政本以为公子高听了这话之后,会欣喜若狂。谁知道他摇了摇头,极为诚恳的说道:“儿臣只想拜见父皇与母亲,拜别之后,还要回到楚地,为父皇镇守南疆。” 嬴政微微有些意外,以为公子高没有听懂,于是很明白的对他说道:“你可知道,朕要你留下来,是何意?” 公子高说道:“儿臣明白。不过……幼弟伏尧年纪虽小,可聪明才智,胜儿臣十倍。儿臣只是受了谪仙一句点拨而已,便可以脱胎换骨。伏尧在谪仙身边,日夜受教,将来必可成为尧舜禹汤之君。” 嬴政笑了:“想不到,你对槐谷子和伏尧,如此推崇。” 公子高躬身说道:“儿臣,只是实话实说。” 朝臣看看公子高,又看看李水,心想:谪仙是不是给会稽王吃迷魂药了? 公子高执意要回楚地,嬴政也没有坚持留他,只是对他赞赏不已,然后让他去后宫拜见母亲了。 等公子高走了之后,李水看了看李信。 李信站的腿都酸了,心想:终于轮到我了。 他站出来说道:“会稽郡守巨夫,曾投降反贼项梁。臣已然将它抓了,押入咸阳,听候陛下发落。” 嬴政还沉浸在见到会稽王的欢愉中,微笑着说道:“带上来吧。” 巨夫被小宦官领着,进了议政殿。他认真的行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的为自己辩解,说当初是不得已而从贼,实际上依然心向朝廷,一旦有机会,就会杀了项梁,帮助官军平乱。 巨夫很害怕,再加上凌晨洗个了冷水澡,所以一直在打哆嗦,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朝堂上不少朝臣,对此人都有些同情。 嬴政淡淡的说道:“巨夫降贼,不可恕。” 巨夫一听这话,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紧接着,嬴政又说道:“然而情有可原,免冠夺爵,降为庶人吧。” 巨夫一听这话,内心之中又狂喜起来了。 这一路上,巨夫忐忑不安,遗书都已经写好了。他深知当今天子,刚毅果断,自己曾经降贼,这颗脑袋大概是保不住了。 没想到,今日不仅活下来了,而且连家产都没有充公。虽然没有了爵位和官职,但是可以做一个富足翁啊。而且陛下也没有禁止自己的子弟参加科举,或许数年之后,儿子可以来咸阳城应试一番,那样的话,自己家又是官宦之家了。 巨夫越想越高兴,眉开眼笑的感谢嬴政的宽宏大量。 嬴政还沉浸在见到会稽王的喜悦之中,他没搭理巨夫,只是摆了摆手,说道:“散朝吧。”随后,一脸微笑的走了。 朝臣们慢悠悠的向议政殿外走去。 这时候,有个人欢呼雀跃的跑了过来,看模样分明是伏尧。 伏尧先向李水行了一礼,然后笑着说道:“师父,你在楚地大破贼军的事,我已然知道了。现如今,咸阳城内外,甚至宫内宫外,都在传扬师父为战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