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轮回 这是一场辉煌的大胜,潘璋、李辅二人光抓俘虏就抓了两日,最后实在安排不下了,就在沁水旷野上扎了十三座营盘,好用来看守这三四万兵。 可以说,何进的一番自信操作,直接将关东的老本全部砸掉了,最后输得是血本无归。 而且你要是血战败了也就是算了,那样泰山军直接的伤亡也不小,没准也能让关东朝廷苟延残喘一会,但你偏偏打得是这样的烂仗。 战后,潘、李二部一清点,两军加在一起也不过数百人,这点伤亡在和巨大的战果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于是,关东的命运可想而知。 谁都知道,它完蛋了。 …… 张冲这会刚带着大军通过天井关,还在感慨这等雄关和羊肠坂道的时候,潘、李二将就送给了他这么大个礼。 此刻,张冲嘴角的笑是一点都压不住,他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一位公卿,笑道: “种公,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这一次你还愿降吗?” 此刻被绑在下面的正是昔日镇北将军卢植的长史种拂。 在中人亭一战的时候,其人和一班幕僚一起都被张冲给俘虏了,和其余那些跪地求饶者不同,种拂视死如归。 本来这种视死如归也就是那样,属于敌人中的顽固分子,该杀还是得杀。 但荀攸、田丰这些幕僚劝住了,说这种拂在天下素来有声望,此前为任地方,为当地的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杀之会不利于泰山军的声名。 于是,张冲就将这种拂给放了。 对他来说,连卢毓都被毫不犹豫的放了,更不用说一个昨日黄花的公卿大臣。 但可惜,种拂从中人亭死里逃生回到京都,但伴随他的不是理解而是漫漫的质疑。 中人亭一战,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你种拂能活着回来?是不是你和张贼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 而面对这种不可证伪的质疑,种拂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最后种拂只能在家中隐居,渐渐的就被排除在了朝廷的决策权之外。 但这也给了种拂一个意外的结果,那就是在那几年的权力斗争中置身事外,没有被牵累。 所以当后面何进执政后,朝廷中能有种拂威望的大臣公卿已经是寥寥无几。 而为了装点何进幕府,何进就将赋闲在家的种拂重新征辟入朝。 但也就是如此了,何进对于种拂的政治倾向也有怀疑,所以虽能提拔却不能用。 不过种拂倒是一如既往的忠事,在数次大事上都建言献策,这一次大将军要出征上党,其人也是持反对意见的。 但作为心腹的幕府长史王谦尚且不能劝动何进,更不用说已经毫无威望的种拂了。 所以,最后的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本来种拂也是被何进留在京都的,但最后却是种拂恳求随军,说是就是做军中一个荷戈的老卒也好。 就这样,种拂再一次加入了征伐泰山军的远征军,只是这一次他只是一名距离何进车架老远的文书随行。 也正因为远离何进的车架,种拂没能阻止何进的弃军而逃。 再一次成为张冲的阶下囚,种拂并没有表现的如之前那般激愤谩骂,而是非常的平静。 也正是这份平静让荀攸等人认为种拂可能会松动。 正如荀攸此前说过的那样,种拂作为京都公卿中的进步派,对于京都是有很强的影响力的。 别看此前众多公卿大臣对种拂避之唯恐不及,但那是因为泰山军是贼。而等泰山军兵临京都城下的时候,那这些人恐怕就是另外一副对待种拂了。 所以,在荀攸看来,种拂就是那种具备统战价值的人,招降此人对后面攻打京都会有作用。 然后,他就将种拂送到了张冲面前,试图对其招降。 其实,对于荀攸他们的想法,张冲心里是不以为然的,他不认为现在的关东朝廷上还会有什么进步人才,就算之前有,也必然早就投了曹操或者袁绍了。 不过,对于种拂这人,他还是想见一见的。 不为什么,就单纯觉得与这种被主流排挤的局外人聊一聊,应该会有收获。 此时,种拂身上的麻绳依然没有解开,其人就这样坦然坐在张冲的面前,看着他。 这倒不是张冲或者是其他人苛责这个老头,而是种拂直接要求的。他还强调,如果强行解他的麻绳,他拒绝对话。 于是,他就这样被送到了张冲这里。 当张冲笑着问他愿不愿意投降的时候,种拂笑了。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问了一句: “张王觉得自己是赢了吗?” 张冲笑了一下,觉得又是这一套话术机锋,他这次也高兴,于是就让蔡确搬个马扎过来,他倒要和这老头好好辩一辩。 咱张冲不仅要在肉体上打倒别人,更要在精神上打倒他们。 杀人,更要诛心! 张冲箕坐在马扎上,指着东方,大咧咧的回道: “老儿,你且看我所指的方向是什么?” 种拂顺着方向看,看到远方是连绵不断的大帐,沉默了一会道: “是我关东的俘兵。” 张冲一拍手: “对嘛,所以不是我觉得我赢了,而是我已经赢了。那边的应该是你们关东仅剩下的机动兵力了吧。倾覆了这支主力,关东这艘船也算是要沉了。而你想想,谁又会老老实实呆在一艘破船上,而无动于衷呢?所以你看这个!” 只见张冲顺手扔给种拂一个小包裹,种拂翻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请降表,看落名都是河内各县的。 看来,这些河内的各县令长都降了。 也是,连大将军何进都跑了,这些人还有什么理由为汉室尽忠呢? 想到这里,种拂一阵悲哀。 不过,这并不能打倒种拂,他反而笑着道: “张王,以为这就赢了?之后你要遇到的是河阳三关,那里固若金汤。如今关东攻虽然难,但守却有余。张王如今可想好破三关之策吗?” 张冲压根不搭理这个话,他甩甩手,不以为意: “老儿,你也不要拿这话挤兑我,这么和你明白说吧,论攻城,这天下还没有我泰山军打不下来的,所以什么河阳三关,就那么回事吧。再且说了,还是那句话,你关东如今就是一艘破船,还指望谁为你们死战到底?” 种拂顿了一下,他摊开手: “张王不愧是雄主,我姑且以张王说的都对,但张王有没有想过,你长驱上洛,中原和关西各家就会无动于衷吗?到时候,张王兵围京都之时,就是诸雄群起而攻之时,我怕……。” 这一次张冲直接打断了种拂后面的话,他有点瞧不上这老儿了,絮絮叨叨说一些片汤话,他只是伸出手指点着直接: “老儿,你不会觉得我倾大军,耗费钱粮无数,然后在战前会想不到这些?现在要被你教?你们呐!我听荀攸说你当年在宛县做过不少好事,以为会有些不同,但如今看来,也是那种空谈的清流一类,谈之索然无谓。” 此时张冲已经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是在浪费时间,虽然他现在也没事,但用在这类人身上,还是嫌弃的。 但就在张冲起身的时候,种拂却诡异一笑,同样还是那句话: “所以,张王是觉得自己是赢了吗?” 还是同样的一句话,但冲种拂这样子,这背后的意思肯定不同。 张冲皱着眉,有点烦这种故弄玄虚,索性直言: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完。我是非常认真的说这句话,希望你能自己把握住。” 说着,张冲再一次坐了下来。 他只给种拂一次机会。 只听种拂乜笑道: “张王你如今所为不过又是一场轮回而已。” “我解释一下,轮回是释家所说的世界的……。” 张冲再一次打断了: “我知道什么是轮回,你不用给我解释这个,继续说,怎么我现在做的就是一场轮回了?” 种拂非常满意张冲的反应,他说道: “张王,我丝毫不怀疑你最后能一统山河,成为这场逐鹿的胜利者,甚至我也觉得你们泰山军所谓的黄天之世,也能在张王的手上实现。但这又如何呢?” 他指着张冲身边的那架乘舆,它刚刚被潘璋、李辅二人一同送来,然后感叹道: “再兴炎汉的光武当年也是天运所钟,一干谋臣猛将尽在麾下,彼时他们也是吊民伐罪,稳定社稷,也占天下公义。但后面呢?不数年,大汉又回到了那个大汉,二百年后又走这一遭。这不是轮回是什么?只是可惜呀,当年光武中兴还能有二百年的轮回,但到了张王这里,怕是要二世而亡,甚至人亡政息了。” 张冲并不生气种拂这话下面的诅咒,而是让种拂继续说。 这个时候种拂也开始说出了他的看法: “这天下很怪,或者说这人道很怪,那就是正不胜邪。有些东西明明是一种进步,但最后却不能长久,反而那种越符合人性之恶的,却能绵延长久。你就说始皇帝所创之郡县制吧,可以说终结了战国之乱世,给天下百姓一口喘息的机会。但始皇帝死后,秦二世而亡。庸者只将秦亡归罪于秦二世,但当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时候,那二世不过才登基,又能对天下影响什么?” 张冲听得很认真,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这个看法。 他发现历史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同一件历史事件总能从不同角度来解释,甚至形成不同的观点。 所以他难得的没有打断种拂,而是顺了一句: “那秦亡是为何?” 这一刻,张冲像是学生,种拂就是老师。 于是就听种拂道: “秦之亡就在于秦政远超过于人心的想象。它对太多人来说都是新的事物了,当它能给大家带来好处的时候,秦政还有其价值。而一旦这个新政稍有挫折,那必然会激发所有人对过去的依恋。” “他们会想,是不是回到过去那样子,现在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在当时,始皇帝凭借自己的威望强行在关东推行郡县制,关东的百姓没能享受到郡县制的好处,就已经遭受了它的坏处。所以,这些人才将过去的王公子孙再一次请回来。所以与其说秦亡于六国,不如说秦亡于历史,亡于人心循旧。” 张冲在想这个事,他倒不是觉得种拂这话说得有多么对,因为如秦亡这么一个大课题,远远不是什么一两个原因或者观点就能囊括的,但种拂的解释依然给他带来了某种启发。 他在想,现在泰山军同样在开创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所有人都陌生的,甚至一些准则都是反人性的。 别的不说,就单单不劳者不得食这一条就不知道多少人会惊诧。现在泰山军都还是穷棒子,大家都会拥护这一条。但当最先得利的那些人渐渐发展起来了,他们还会这么想吗? 他们只会觉得这事太离谱了,明明我坐拥土地就能获得利润,我为何还要亲力亲为? 所以这就是人心随着位置不同,变了。 张冲在思考的时候,种拂依旧在说,这注定是一场属于帝王的教学: “而高祖得了天下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一方面他知道秦制好,一方面他又知道大家都眷念分封,所以他两个结合,慢慢用时间去让人心熟悉秦制,这种日拱一卒的方式,不过百年,天下已是秦制,而人心不异。这就是黄老之道,如水一般润物无声。” “你再看王莽之败,他复兴周礼,同样弄了一个过于新的东西,于是天下大乱。而这人能力又不及始皇,所以不用人亡,便已经天下反覆。之后呢?光武之兴,不过也是顺应了民心对于过去那种秩序的眷念罢了。” 此时种拂非常复杂的看着张冲,如是道: “张王,你所谓黄天之世不过也是某种周礼的复兴,虽然这种制度在千年前有用,但它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已经太过于陌生了。张王你的确天纵神武,但你依旧还是人,也是会死。等你死后,人心会觉得黄天之世太累了,那些掌握中枢的功勋朝臣们就会怀念汉室的公卿,觉得那样才是人心正道,而那个时候你的继承人如何能是这些功勋大臣的对手?怕又是一场内乱到来。到那个时候,这黄天还会在吗?” 最后,种拂终于图穷匕见,他异常诚恳道: “所以,张王你如再不幡然悔悟,秦鉴不远矣!” “对嘛,所以不是我觉得我赢了,而是我已经赢了。那边的应该是你们关东仅剩下的机动兵力了吧。倾覆了这支主力,关东这艘船也算是要沉了。而你想想,谁又会老老实实呆在一艘破船上,而无动于衷呢?所以你看这个!” 只见张冲顺手扔给种拂一个小包裹,种拂翻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请降表,看落名都是河内各县的。 看来,这些河内的各县令长都降了。 也是,连大将军何进都跑了,这些人还有什么理由为汉室尽忠呢? 想到这里,种拂一阵悲哀。 不过,这并不能打倒种拂,他反而笑着道: “张王,以为这就赢了?之后你要遇到的是河阳三关,那里固若金汤。如今关东攻虽然难,但守却有余。张王如今可想好破三关之策吗?” 张冲压根不搭理这个话,他甩甩手,不以为意: “老儿,你也不要拿这话挤兑我,这么和你明白说吧,论攻城,这天下还没有我泰山军打不下来的,所以什么河阳三关,就那么回事吧。再且说了,还是那句话,你关东如今就是一艘破船,还指望谁为你们死战到底?” 种拂顿了一下,他摊开手: “张王不愧是雄主,我姑且以张王说的都对,但张王有没有想过,你长驱上洛,中原和关西各家就会无动于衷吗?到时候,张王兵围京都之时,就是诸雄群起而攻之时,我怕……。” 这一次张冲直接打断了种拂后面的话,他有点瞧不上这老儿了,絮絮叨叨说一些片汤话,他只是伸出手指点着直接: “老儿,你不会觉得我倾大军,耗费钱粮无数,然后在战前会想不到这些?现在要被你教?你们呐!我听荀攸说你当年在宛县做过不少好事,以为会有些不同,但如今看来,也是那种空谈的清流一类,谈之索然无谓。” 此时张冲已经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是在浪费时间,虽然他现在也没事,但用在这类人身上,还是嫌弃的。 但就在张冲起身的时候,种拂却诡异一笑,同样还是那句话: “所以,张王是觉得自己是赢了吗?” 还是同样的一句话,但冲种拂这样子,这背后的意思肯定不同。 张冲皱着眉,有点烦这种故弄玄虚,索性直言: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完。我是非常认真的说这句话,希望你能自己把握住。” 说着,张冲再一次坐了下来。 他只给种拂一次机会。 只听种拂乜笑道: “张王你如今所为不过又是一场轮回而已。” “我解释一下,轮回是释家所说的世界的……。” 张冲再一次打断了: “我知道什么是轮回,你不用给我解释这个,继续说,怎么我现在做的就是一场轮回了?” 种拂非常满意张冲的反应,他说道: “张王,我丝毫不怀疑你最后能一统山河,成为这场逐鹿的胜利者,甚至我也觉得你们泰山军所谓的黄天之世,也能在张王的手上实现。但这又如何呢?” 他指着张冲身边的那架乘舆,它刚刚被潘璋、李辅二人一同送来,然后感叹道: “再兴炎汉的光武当年也是天运所钟,一干谋臣猛将尽在麾下,彼时他们也是吊民伐罪,稳定社稷,也占天下公义。但后面呢?不数年,大汉又回到了那个大汉,二百年后又走这一遭。这不是轮回是什么?只是可惜呀,当年光武中兴还能有二百年的轮回,但到了张王这里,怕是要二世而亡,甚至人亡政息了。” 张冲并不生气种拂这话下面的诅咒,而是让种拂继续说。 这个时候种拂也开始说出了他的看法: “这天下很怪,或者说这人道很怪,那就是正不胜邪。有些东西明明是一种进步,但最后却不能长久,反而那种越符合人性之恶的,却能绵延长久。你就说始皇帝所创之郡县制吧,可以说终结了战国之乱世,给天下百姓一口喘息的机会。但始皇帝死后,秦二世而亡。庸者只将秦亡归罪于秦二世,但当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时候,那二世不过才登基,又能对天下影响什么?” 张冲听得很认真,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这个看法。 他发现历史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同一件历史事件总能从不同角度来解释,甚至形成不同的观点。 所以他难得的没有打断种拂,而是顺了一句: “那秦亡是为何?” 这一刻,张冲像是学生,种拂就是老师。 于是就听种拂道: “秦之亡就在于秦政远超过于人心的想象。它对太多人来说都是新的事物了,当它能给大家带来好处的时候,秦政还有其价值。而一旦这个新政稍有挫折,那必然会激发所有人对过去的依恋。” “他们会想,是不是回到过去那样子,现在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在当时,始皇帝凭借自己的威望强行在关东推行郡县制,关东的百姓没能享受到郡县制的好处,就已经遭受了它的坏处。所以,这些人才将过去的王公子孙再一次请回来。所以与其说秦亡于六国,不如说秦亡于历史,亡于人心循旧。” 张冲在想这个事,他倒不是觉得种拂这话说得有多么对,因为如秦亡这么一个大课题,远远不是什么一两个原因或者观点就能囊括的,但种拂的解释依然给他带来了某种启发。 他在想,现在泰山军同样在开创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所有人都陌生的,甚至一些准则都是反人性的。 别的不说,就单单不劳者不得食这一条就不知道多少人会惊诧。现在泰山军都还是穷棒子,大家都会拥护这一条。但当最先得利的那些人渐渐发展起来了,他们还会这么想吗? 他们只会觉得这事太离谱了,明明我坐拥土地就能获得利润,我为何还要亲力亲为? 所以这就是人心随着位置不同,变了。 张冲在思考的时候,种拂依旧在说,这注定是一场属于帝王的教学: “而高祖得了天下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一方面他知道秦制好,一方面他又知道大家都眷念分封,所以他两个结合,慢慢用时间去让人心熟悉秦制,这种日拱一卒的方式,不过百年,天下已是秦制,而人心不异。这就是黄老之道,如水一般润物无声。” “你再看王莽之败,他复兴周礼,同样弄了一个过于新的东西,于是天下大乱。而这人能力又不及始皇,所以不用人亡,便已经天下反覆。之后呢?光武之兴,不过也是顺应了民心对于过去那种秩序的眷念罢了。” 此时种拂非常复杂的看着张冲,如是道: “张王,你所谓黄天之世不过也是某种周礼的复兴,虽然这种制度在千年前有用,但它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已经太过于陌生了。张王你的确天纵神武,但你依旧还是人,也是会死。等你死后,人心会觉得黄天之世太累了,那些掌握中枢的功勋朝臣们就会怀念汉室的公卿,觉得那样才是人心正道,而那个时候你的继承人如何能是这些功勋大臣的对手?怕又是一场内乱到来。到那个时候,这黄天还会在吗?” 最后,种拂终于图穷匕见,他异常诚恳道: “所以,张王你如再不幡然悔悟,秦鉴不远矣!” “对嘛,所以不是我觉得我赢了,而是我已经赢了。那边的应该是你们关东仅剩下的机动兵力了吧。倾覆了这支主力,关东这艘船也算是要沉了。而你想想,谁又会老老实实呆在一艘破船上,而无动于衷呢?所以你看这个!” 只见张冲顺手扔给种拂一个小包裹,种拂翻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请降表,看落名都是河内各县的。 看来,这些河内的各县令长都降了。 也是,连大将军何进都跑了,这些人还有什么理由为汉室尽忠呢? 想到这里,种拂一阵悲哀。 不过,这并不能打倒种拂,他反而笑着道: “张王,以为这就赢了?之后你要遇到的是河阳三关,那里固若金汤。如今关东攻虽然难,但守却有余。张王如今可想好破三关之策吗?” 张冲压根不搭理这个话,他甩甩手,不以为意: “老儿,你也不要拿这话挤兑我,这么和你明白说吧,论攻城,这天下还没有我泰山军打不下来的,所以什么河阳三关,就那么回事吧。再且说了,还是那句话,你关东如今就是一艘破船,还指望谁为你们死战到底?” 种拂顿了一下,他摊开手: “张王不愧是雄主,我姑且以张王说的都对,但张王有没有想过,你长驱上洛,中原和关西各家就会无动于衷吗?到时候,张王兵围京都之时,就是诸雄群起而攻之时,我怕……。” 这一次张冲直接打断了种拂后面的话,他有点瞧不上这老儿了,絮絮叨叨说一些片汤话,他只是伸出手指点着直接: “老儿,你不会觉得我倾大军,耗费钱粮无数,然后在战前会想不到这些?现在要被你教?你们呐!我听荀攸说你当年在宛县做过不少好事,以为会有些不同,但如今看来,也是那种空谈的清流一类,谈之索然无谓。” 此时张冲已经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是在浪费时间,虽然他现在也没事,但用在这类人身上,还是嫌弃的。 但就在张冲起身的时候,种拂却诡异一笑,同样还是那句话: “所以,张王是觉得自己是赢了吗?” 还是同样的一句话,但冲种拂这样子,这背后的意思肯定不同。 张冲皱着眉,有点烦这种故弄玄虚,索性直言: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完。我是非常认真的说这句话,希望你能自己把握住。” 说着,张冲再一次坐了下来。 他只给种拂一次机会。 只听种拂乜笑道: “张王你如今所为不过又是一场轮回而已。” “我解释一下,轮回是释家所说的世界的……。” 张冲再一次打断了: “我知道什么是轮回,你不用给我解释这个,继续说,怎么我现在做的就是一场轮回了?” 种拂非常满意张冲的反应,他说道: “张王,我丝毫不怀疑你最后能一统山河,成为这场逐鹿的胜利者,甚至我也觉得你们泰山军所谓的黄天之世,也能在张王的手上实现。但这又如何呢?” 他指着张冲身边的那架乘舆,它刚刚被潘璋、李辅二人一同送来,然后感叹道: “再兴炎汉的光武当年也是天运所钟,一干谋臣猛将尽在麾下,彼时他们也是吊民伐罪,稳定社稷,也占天下公义。但后面呢?不数年,大汉又回到了那个大汉,二百年后又走这一遭。这不是轮回是什么?只是可惜呀,当年光武中兴还能有二百年的轮回,但到了张王这里,怕是要二世而亡,甚至人亡政息了。” 张冲并不生气种拂这话下面的诅咒,而是让种拂继续说。 这个时候种拂也开始说出了他的看法: “这天下很怪,或者说这人道很怪,那就是正不胜邪。有些东西明明是一种进步,但最后却不能长久,反而那种越符合人性之恶的,却能绵延长久。你就说始皇帝所创之郡县制吧,可以说终结了战国之乱世,给天下百姓一口喘息的机会。但始皇帝死后,秦二世而亡。庸者只将秦亡归罪于秦二世,但当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时候,那二世不过才登基,又能对天下影响什么?” 张冲听得很认真,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这个看法。 他发现历史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同一件历史事件总能从不同角度来解释,甚至形成不同的观点。 所以他难得的没有打断种拂,而是顺了一句: “那秦亡是为何?” 这一刻,张冲像是学生,种拂就是老师。 于是就听种拂道: “秦之亡就在于秦政远超过于人心的想象。它对太多人来说都是新的事物了,当它能给大家带来好处的时候,秦政还有其价值。而一旦这个新政稍有挫折,那必然会激发所有人对过去的依恋。” “他们会想,是不是回到过去那样子,现在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在当时,始皇帝凭借自己的威望强行在关东推行郡县制,关东的百姓没能享受到郡县制的好处,就已经遭受了它的坏处。所以,这些人才将过去的王公子孙再一次请回来。所以与其说秦亡于六国,不如说秦亡于历史,亡于人心循旧。” 张冲在想这个事,他倒不是觉得种拂这话说得有多么对,因为如秦亡这么一个大课题,远远不是什么一两个原因或者观点就能囊括的,但种拂的解释依然给他带来了某种启发。 他在想,现在泰山军同样在开创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所有人都陌生的,甚至一些准则都是反人性的。 别的不说,就单单不劳者不得食这一条就不知道多少人会惊诧。现在泰山军都还是穷棒子,大家都会拥护这一条。但当最先得利的那些人渐渐发展起来了,他们还会这么想吗? 他们只会觉得这事太离谱了,明明我坐拥土地就能获得利润,我为何还要亲力亲为? 所以这就是人心随着位置不同,变了。 张冲在思考的时候,种拂依旧在说,这注定是一场属于帝王的教学: “而高祖得了天下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一方面他知道秦制好,一方面他又知道大家都眷念分封,所以他两个结合,慢慢用时间去让人心熟悉秦制,这种日拱一卒的方式,不过百年,天下已是秦制,而人心不异。这就是黄老之道,如水一般润物无声。” “你再看王莽之败,他复兴周礼,同样弄了一个过于新的东西,于是天下大乱。而这人能力又不及始皇,所以不用人亡,便已经天下反覆。之后呢?光武之兴,不过也是顺应了民心对于过去那种秩序的眷念罢了。” 此时种拂非常复杂的看着张冲,如是道: “张王,你所谓黄天之世不过也是某种周礼的复兴,虽然这种制度在千年前有用,但它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已经太过于陌生了。张王你的确天纵神武,但你依旧还是人,也是会死。等你死后,人心会觉得黄天之世太累了,那些掌握中枢的功勋朝臣们就会怀念汉室的公卿,觉得那样才是人心正道,而那个时候你的继承人如何能是这些功勋大臣的对手?怕又是一场内乱到来。到那个时候,这黄天还会在吗?” 最后,种拂终于图穷匕见,他异常诚恳道: “所以,张王你如再不幡然悔悟,秦鉴不远矣!” “对嘛,所以不是我觉得我赢了,而是我已经赢了。那边的应该是你们关东仅剩下的机动兵力了吧。倾覆了这支主力,关东这艘船也算是要沉了。而你想想,谁又会老老实实呆在一艘破船上,而无动于衷呢?所以你看这个!” 只见张冲顺手扔给种拂一个小包裹,种拂翻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请降表,看落名都是河内各县的。 看来,这些河内的各县令长都降了。 也是,连大将军何进都跑了,这些人还有什么理由为汉室尽忠呢? 想到这里,种拂一阵悲哀。 不过,这并不能打倒种拂,他反而笑着道: “张王,以为这就赢了?之后你要遇到的是河阳三关,那里固若金汤。如今关东攻虽然难,但守却有余。张王如今可想好破三关之策吗?” 张冲压根不搭理这个话,他甩甩手,不以为意: “老儿,你也不要拿这话挤兑我,这么和你明白说吧,论攻城,这天下还没有我泰山军打不下来的,所以什么河阳三关,就那么回事吧。再且说了,还是那句话,你关东如今就是一艘破船,还指望谁为你们死战到底?” 种拂顿了一下,他摊开手: “张王不愧是雄主,我姑且以张王说的都对,但张王有没有想过,你长驱上洛,中原和关西各家就会无动于衷吗?到时候,张王兵围京都之时,就是诸雄群起而攻之时,我怕……。” 这一次张冲直接打断了种拂后面的话,他有点瞧不上这老儿了,絮絮叨叨说一些片汤话,他只是伸出手指点着直接: “老儿,你不会觉得我倾大军,耗费钱粮无数,然后在战前会想不到这些?现在要被你教?你们呐!我听荀攸说你当年在宛县做过不少好事,以为会有些不同,但如今看来,也是那种空谈的清流一类,谈之索然无谓。” 此时张冲已经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是在浪费时间,虽然他现在也没事,但用在这类人身上,还是嫌弃的。 但就在张冲起身的时候,种拂却诡异一笑,同样还是那句话: “所以,张王是觉得自己是赢了吗?” 还是同样的一句话,但冲种拂这样子,这背后的意思肯定不同。 张冲皱着眉,有点烦这种故弄玄虚,索性直言: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完。我是非常认真的说这句话,希望你能自己把握住。” 说着,张冲再一次坐了下来。 他只给种拂一次机会。 只听种拂乜笑道: “张王你如今所为不过又是一场轮回而已。” “我解释一下,轮回是释家所说的世界的……。” 张冲再一次打断了: “我知道什么是轮回,你不用给我解释这个,继续说,怎么我现在做的就是一场轮回了?” 种拂非常满意张冲的反应,他说道: “张王,我丝毫不怀疑你最后能一统山河,成为这场逐鹿的胜利者,甚至我也觉得你们泰山军所谓的黄天之世,也能在张王的手上实现。但这又如何呢?” 他指着张冲身边的那架乘舆,它刚刚被潘璋、李辅二人一同送来,然后感叹道: “再兴炎汉的光武当年也是天运所钟,一干谋臣猛将尽在麾下,彼时他们也是吊民伐罪,稳定社稷,也占天下公义。但后面呢?不数年,大汉又回到了那个大汉,二百年后又走这一遭。这不是轮回是什么?只是可惜呀,当年光武中兴还能有二百年的轮回,但到了张王这里,怕是要二世而亡,甚至人亡政息了。” 张冲并不生气种拂这话下面的诅咒,而是让种拂继续说。 这个时候种拂也开始说出了他的看法: “这天下很怪,或者说这人道很怪,那就是正不胜邪。有些东西明明是一种进步,但最后却不能长久,反而那种越符合人性之恶的,却能绵延长久。你就说始皇帝所创之郡县制吧,可以说终结了战国之乱世,给天下百姓一口喘息的机会。但始皇帝死后,秦二世而亡。庸者只将秦亡归罪于秦二世,但当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时候,那二世不过才登基,又能对天下影响什么?” 张冲听得很认真,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这个看法。 他发现历史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同一件历史事件总能从不同角度来解释,甚至形成不同的观点。 所以他难得的没有打断种拂,而是顺了一句: “那秦亡是为何?” 这一刻,张冲像是学生,种拂就是老师。 于是就听种拂道: “秦之亡就在于秦政远超过于人心的想象。它对太多人来说都是新的事物了,当它能给大家带来好处的时候,秦政还有其价值。而一旦这个新政稍有挫折,那必然会激发所有人对过去的依恋。” “他们会想,是不是回到过去那样子,现在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在当时,始皇帝凭借自己的威望强行在关东推行郡县制,关东的百姓没能享受到郡县制的好处,就已经遭受了它的坏处。所以,这些人才将过去的王公子孙再一次请回来。所以与其说秦亡于六国,不如说秦亡于历史,亡于人心循旧。” 张冲在想这个事,他倒不是觉得种拂这话说得有多么对,因为如秦亡这么一个大课题,远远不是什么一两个原因或者观点就能囊括的,但种拂的解释依然给他带来了某种启发。 他在想,现在泰山军同样在开创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所有人都陌生的,甚至一些准则都是反人性的。 别的不说,就单单不劳者不得食这一条就不知道多少人会惊诧。现在泰山军都还是穷棒子,大家都会拥护这一条。但当最先得利的那些人渐渐发展起来了,他们还会这么想吗? 他们只会觉得这事太离谱了,明明我坐拥土地就能获得利润,我为何还要亲力亲为? 所以这就是人心随着位置不同,变了。 张冲在思考的时候,种拂依旧在说,这注定是一场属于帝王的教学: “而高祖得了天下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一方面他知道秦制好,一方面他又知道大家都眷念分封,所以他两个结合,慢慢用时间去让人心熟悉秦制,这种日拱一卒的方式,不过百年,天下已是秦制,而人心不异。这就是黄老之道,如水一般润物无声。” “你再看王莽之败,他复兴周礼,同样弄了一个过于新的东西,于是天下大乱。而这人能力又不及始皇,所以不用人亡,便已经天下反覆。之后呢?光武之兴,不过也是顺应了民心对于过去那种秩序的眷念罢了。” 此时种拂非常复杂的看着张冲,如是道: “张王,你所谓黄天之世不过也是某种周礼的复兴,虽然这种制度在千年前有用,但它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已经太过于陌生了。张王你的确天纵神武,但你依旧还是人,也是会死。等你死后,人心会觉得黄天之世太累了,那些掌握中枢的功勋朝臣们就会怀念汉室的公卿,觉得那样才是人心正道,而那个时候你的继承人如何能是这些功勋大臣的对手?怕又是一场内乱到来。到那个时候,这黄天还会在吗?” 最后,种拂终于图穷匕见,他异常诚恳道: “所以,张王你如再不幡然悔悟,秦鉴不远矣!” “对嘛,所以不是我觉得我赢了,而是我已经赢了。那边的应该是你们关东仅剩下的机动兵力了吧。倾覆了这支主力,关东这艘船也算是要沉了。而你想想,谁又会老老实实呆在一艘破船上,而无动于衷呢?所以你看这个!” 只见张冲顺手扔给种拂一个小包裹,种拂翻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请降表,看落名都是河内各县的。 看来,这些河内的各县令长都降了。 也是,连大将军何进都跑了,这些人还有什么理由为汉室尽忠呢? 想到这里,种拂一阵悲哀。 不过,这并不能打倒种拂,他反而笑着道: “张王,以为这就赢了?之后你要遇到的是河阳三关,那里固若金汤。如今关东攻虽然难,但守却有余。张王如今可想好破三关之策吗?” 张冲压根不搭理这个话,他甩甩手,不以为意: “老儿,你也不要拿这话挤兑我,这么和你明白说吧,论攻城,这天下还没有我泰山军打不下来的,所以什么河阳三关,就那么回事吧。再且说了,还是那句话,你关东如今就是一艘破船,还指望谁为你们死战到底?” 种拂顿了一下,他摊开手: “张王不愧是雄主,我姑且以张王说的都对,但张王有没有想过,你长驱上洛,中原和关西各家就会无动于衷吗?到时候,张王兵围京都之时,就是诸雄群起而攻之时,我怕……。” 这一次张冲直接打断了种拂后面的话,他有点瞧不上这老儿了,絮絮叨叨说一些片汤话,他只是伸出手指点着直接: “老儿,你不会觉得我倾大军,耗费钱粮无数,然后在战前会想不到这些?现在要被你教?你们呐!我听荀攸说你当年在宛县做过不少好事,以为会有些不同,但如今看来,也是那种空谈的清流一类,谈之索然无谓。” 此时张冲已经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是在浪费时间,虽然他现在也没事,但用在这类人身上,还是嫌弃的。 但就在张冲起身的时候,种拂却诡异一笑,同样还是那句话: “所以,张王是觉得自己是赢了吗?” 还是同样的一句话,但冲种拂这样子,这背后的意思肯定不同。 张冲皱着眉,有点烦这种故弄玄虚,索性直言: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完。我是非常认真的说这句话,希望你能自己把握住。” 说着,张冲再一次坐了下来。 他只给种拂一次机会。 只听种拂乜笑道: “张王你如今所为不过又是一场轮回而已。” “我解释一下,轮回是释家所说的世界的……。” 张冲再一次打断了: “我知道什么是轮回,你不用给我解释这个,继续说,怎么我现在做的就是一场轮回了?” 种拂非常满意张冲的反应,他说道: “张王,我丝毫不怀疑你最后能一统山河,成为这场逐鹿的胜利者,甚至我也觉得你们泰山军所谓的黄天之世,也能在张王的手上实现。但这又如何呢?” 他指着张冲身边的那架乘舆,它刚刚被潘璋、李辅二人一同送来,然后感叹道: “再兴炎汉的光武当年也是天运所钟,一干谋臣猛将尽在麾下,彼时他们也是吊民伐罪,稳定社稷,也占天下公义。但后面呢?不数年,大汉又回到了那个大汉,二百年后又走这一遭。这不是轮回是什么?只是可惜呀,当年光武中兴还能有二百年的轮回,但到了张王这里,怕是要二世而亡,甚至人亡政息了。” 张冲并不生气种拂这话下面的诅咒,而是让种拂继续说。 这个时候种拂也开始说出了他的看法: “这天下很怪,或者说这人道很怪,那就是正不胜邪。有些东西明明是一种进步,但最后却不能长久,反而那种越符合人性之恶的,却能绵延长久。你就说始皇帝所创之郡县制吧,可以说终结了战国之乱世,给天下百姓一口喘息的机会。但始皇帝死后,秦二世而亡。庸者只将秦亡归罪于秦二世,但当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时候,那二世不过才登基,又能对天下影响什么?” 张冲听得很认真,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这个看法。 他发现历史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同一件历史事件总能从不同角度来解释,甚至形成不同的观点。 所以他难得的没有打断种拂,而是顺了一句: “那秦亡是为何?” 这一刻,张冲像是学生,种拂就是老师。 于是就听种拂道: “秦之亡就在于秦政远超过于人心的想象。它对太多人来说都是新的事物了,当它能给大家带来好处的时候,秦政还有其价值。而一旦这个新政稍有挫折,那必然会激发所有人对过去的依恋。” “他们会想,是不是回到过去那样子,现在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在当时,始皇帝凭借自己的威望强行在关东推行郡县制,关东的百姓没能享受到郡县制的好处,就已经遭受了它的坏处。所以,这些人才将过去的王公子孙再一次请回来。所以与其说秦亡于六国,不如说秦亡于历史,亡于人心循旧。” 张冲在想这个事,他倒不是觉得种拂这话说得有多么对,因为如秦亡这么一个大课题,远远不是什么一两个原因或者观点就能囊括的,但种拂的解释依然给他带来了某种启发。 他在想,现在泰山军同样在开创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所有人都陌生的,甚至一些准则都是反人性的。 别的不说,就单单不劳者不得食这一条就不知道多少人会惊诧。现在泰山军都还是穷棒子,大家都会拥护这一条。但当最先得利的那些人渐渐发展起来了,他们还会这么想吗? 他们只会觉得这事太离谱了,明明我坐拥土地就能获得利润,我为何还要亲力亲为? 所以这就是人心随着位置不同,变了。 张冲在思考的时候,种拂依旧在说,这注定是一场属于帝王的教学: “而高祖得了天下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一方面他知道秦制好,一方面他又知道大家都眷念分封,所以他两个结合,慢慢用时间去让人心熟悉秦制,这种日拱一卒的方式,不过百年,天下已是秦制,而人心不异。这就是黄老之道,如水一般润物无声。” “你再看王莽之败,他复兴周礼,同样弄了一个过于新的东西,于是天下大乱。而这人能力又不及始皇,所以不用人亡,便已经天下反覆。之后呢?光武之兴,不过也是顺应了民心对于过去那种秩序的眷念罢了。” 此时种拂非常复杂的看着张冲,如是道: “张王,你所谓黄天之世不过也是某种周礼的复兴,虽然这种制度在千年前有用,但它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已经太过于陌生了。张王你的确天纵神武,但你依旧还是人,也是会死。等你死后,人心会觉得黄天之世太累了,那些掌握中枢的功勋朝臣们就会怀念汉室的公卿,觉得那样才是人心正道,而那个时候你的继承人如何能是这些功勋大臣的对手?怕又是一场内乱到来。到那个时候,这黄天还会在吗?” 最后,种拂终于图穷匕见,他异常诚恳道: “所以,张王你如再不幡然悔悟,秦鉴不远矣!” “对嘛,所以不是我觉得我赢了,而是我已经赢了。那边的应该是你们关东仅剩下的机动兵力了吧。倾覆了这支主力,关东这艘船也算是要沉了。而你想想,谁又会老老实实呆在一艘破船上,而无动于衷呢?所以你看这个!” 只见张冲顺手扔给种拂一个小包裹,种拂翻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请降表,看落名都是河内各县的。 看来,这些河内的各县令长都降了。 也是,连大将军何进都跑了,这些人还有什么理由为汉室尽忠呢? 想到这里,种拂一阵悲哀。 不过,这并不能打倒种拂,他反而笑着道: “张王,以为这就赢了?之后你要遇到的是河阳三关,那里固若金汤。如今关东攻虽然难,但守却有余。张王如今可想好破三关之策吗?” 张冲压根不搭理这个话,他甩甩手,不以为意: “老儿,你也不要拿这话挤兑我,这么和你明白说吧,论攻城,这天下还没有我泰山军打不下来的,所以什么河阳三关,就那么回事吧。再且说了,还是那句话,你关东如今就是一艘破船,还指望谁为你们死战到底?” 种拂顿了一下,他摊开手: “张王不愧是雄主,我姑且以张王说的都对,但张王有没有想过,你长驱上洛,中原和关西各家就会无动于衷吗?到时候,张王兵围京都之时,就是诸雄群起而攻之时,我怕……。” 这一次张冲直接打断了种拂后面的话,他有点瞧不上这老儿了,絮絮叨叨说一些片汤话,他只是伸出手指点着直接: “老儿,你不会觉得我倾大军,耗费钱粮无数,然后在战前会想不到这些?现在要被你教?你们呐!我听荀攸说你当年在宛县做过不少好事,以为会有些不同,但如今看来,也是那种空谈的清流一类,谈之索然无谓。” 此时张冲已经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是在浪费时间,虽然他现在也没事,但用在这类人身上,还是嫌弃的。 但就在张冲起身的时候,种拂却诡异一笑,同样还是那句话: “所以,张王是觉得自己是赢了吗?” 还是同样的一句话,但冲种拂这样子,这背后的意思肯定不同。 张冲皱着眉,有点烦这种故弄玄虚,索性直言: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完。我是非常认真的说这句话,希望你能自己把握住。” 说着,张冲再一次坐了下来。 他只给种拂一次机会。 只听种拂乜笑道: “张王你如今所为不过又是一场轮回而已。” “我解释一下,轮回是释家所说的世界的……。” 张冲再一次打断了: “我知道什么是轮回,你不用给我解释这个,继续说,怎么我现在做的就是一场轮回了?” 种拂非常满意张冲的反应,他说道: “张王,我丝毫不怀疑你最后能一统山河,成为这场逐鹿的胜利者,甚至我也觉得你们泰山军所谓的黄天之世,也能在张王的手上实现。但这又如何呢?” 他指着张冲身边的那架乘舆,它刚刚被潘璋、李辅二人一同送来,然后感叹道: “再兴炎汉的光武当年也是天运所钟,一干谋臣猛将尽在麾下,彼时他们也是吊民伐罪,稳定社稷,也占天下公义。但后面呢?不数年,大汉又回到了那个大汉,二百年后又走这一遭。这不是轮回是什么?只是可惜呀,当年光武中兴还能有二百年的轮回,但到了张王这里,怕是要二世而亡,甚至人亡政息了。” 张冲并不生气种拂这话下面的诅咒,而是让种拂继续说。 这个时候种拂也开始说出了他的看法: “这天下很怪,或者说这人道很怪,那就是正不胜邪。有些东西明明是一种进步,但最后却不能长久,反而那种越符合人性之恶的,却能绵延长久。你就说始皇帝所创之郡县制吧,可以说终结了战国之乱世,给天下百姓一口喘息的机会。但始皇帝死后,秦二世而亡。庸者只将秦亡归罪于秦二世,但当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时候,那二世不过才登基,又能对天下影响什么?” 张冲听得很认真,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这个看法。 他发现历史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同一件历史事件总能从不同角度来解释,甚至形成不同的观点。 所以他难得的没有打断种拂,而是顺了一句: “那秦亡是为何?” 这一刻,张冲像是学生,种拂就是老师。 于是就听种拂道: “秦之亡就在于秦政远超过于人心的想象。它对太多人来说都是新的事物了,当它能给大家带来好处的时候,秦政还有其价值。而一旦这个新政稍有挫折,那必然会激发所有人对过去的依恋。” “他们会想,是不是回到过去那样子,现在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在当时,始皇帝凭借自己的威望强行在关东推行郡县制,关东的百姓没能享受到郡县制的好处,就已经遭受了它的坏处。所以,这些人才将过去的王公子孙再一次请回来。所以与其说秦亡于六国,不如说秦亡于历史,亡于人心循旧。” 张冲在想这个事,他倒不是觉得种拂这话说得有多么对,因为如秦亡这么一个大课题,远远不是什么一两个原因或者观点就能囊括的,但种拂的解释依然给他带来了某种启发。 他在想,现在泰山军同样在开创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所有人都陌生的,甚至一些准则都是反人性的。 别的不说,就单单不劳者不得食这一条就不知道多少人会惊诧。现在泰山军都还是穷棒子,大家都会拥护这一条。但当最先得利的那些人渐渐发展起来了,他们还会这么想吗? 他们只会觉得这事太离谱了,明明我坐拥土地就能获得利润,我为何还要亲力亲为? 所以这就是人心随着位置不同,变了。 张冲在思考的时候,种拂依旧在说,这注定是一场属于帝王的教学: “而高祖得了天下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一方面他知道秦制好,一方面他又知道大家都眷念分封,所以他两个结合,慢慢用时间去让人心熟悉秦制,这种日拱一卒的方式,不过百年,天下已是秦制,而人心不异。这就是黄老之道,如水一般润物无声。” “你再看王莽之败,他复兴周礼,同样弄了一个过于新的东西,于是天下大乱。而这人能力又不及始皇,所以不用人亡,便已经天下反覆。之后呢?光武之兴,不过也是顺应了民心对于过去那种秩序的眷念罢了。” 此时种拂非常复杂的看着张冲,如是道: “张王,你所谓黄天之世不过也是某种周礼的复兴,虽然这种制度在千年前有用,但它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已经太过于陌生了。张王你的确天纵神武,但你依旧还是人,也是会死。等你死后,人心会觉得黄天之世太累了,那些掌握中枢的功勋朝臣们就会怀念汉室的公卿,觉得那样才是人心正道,而那个时候你的继承人如何能是这些功勋大臣的对手?怕又是一场内乱到来。到那个时候,这黄天还会在吗?” 最后,种拂终于图穷匕见,他异常诚恳道: “所以,张王你如再不幡然悔悟,秦鉴不远矣!” “对嘛,所以不是我觉得我赢了,而是我已经赢了。那边的应该是你们关东仅剩下的机动兵力了吧。倾覆了这支主力,关东这艘船也算是要沉了。而你想想,谁又会老老实实呆在一艘破船上,而无动于衷呢?所以你看这个!” 只见张冲顺手扔给种拂一个小包裹,种拂翻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请降表,看落名都是河内各县的。 看来,这些河内的各县令长都降了。 也是,连大将军何进都跑了,这些人还有什么理由为汉室尽忠呢? 想到这里,种拂一阵悲哀。 不过,这并不能打倒种拂,他反而笑着道: “张王,以为这就赢了?之后你要遇到的是河阳三关,那里固若金汤。如今关东攻虽然难,但守却有余。张王如今可想好破三关之策吗?” 张冲压根不搭理这个话,他甩甩手,不以为意: “老儿,你也不要拿这话挤兑我,这么和你明白说吧,论攻城,这天下还没有我泰山军打不下来的,所以什么河阳三关,就那么回事吧。再且说了,还是那句话,你关东如今就是一艘破船,还指望谁为你们死战到底?” 种拂顿了一下,他摊开手: “张王不愧是雄主,我姑且以张王说的都对,但张王有没有想过,你长驱上洛,中原和关西各家就会无动于衷吗?到时候,张王兵围京都之时,就是诸雄群起而攻之时,我怕……。” 这一次张冲直接打断了种拂后面的话,他有点瞧不上这老儿了,絮絮叨叨说一些片汤话,他只是伸出手指点着直接: “老儿,你不会觉得我倾大军,耗费钱粮无数,然后在战前会想不到这些?现在要被你教?你们呐!我听荀攸说你当年在宛县做过不少好事,以为会有些不同,但如今看来,也是那种空谈的清流一类,谈之索然无谓。” 此时张冲已经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是在浪费时间,虽然他现在也没事,但用在这类人身上,还是嫌弃的。 但就在张冲起身的时候,种拂却诡异一笑,同样还是那句话: “所以,张王是觉得自己是赢了吗?” 还是同样的一句话,但冲种拂这样子,这背后的意思肯定不同。 张冲皱着眉,有点烦这种故弄玄虚,索性直言: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完。我是非常认真的说这句话,希望你能自己把握住。” 说着,张冲再一次坐了下来。 他只给种拂一次机会。 只听种拂乜笑道: “张王你如今所为不过又是一场轮回而已。” “我解释一下,轮回是释家所说的世界的……。” 张冲再一次打断了: “我知道什么是轮回,你不用给我解释这个,继续说,怎么我现在做的就是一场轮回了?” 种拂非常满意张冲的反应,他说道: “张王,我丝毫不怀疑你最后能一统山河,成为这场逐鹿的胜利者,甚至我也觉得你们泰山军所谓的黄天之世,也能在张王的手上实现。但这又如何呢?” 他指着张冲身边的那架乘舆,它刚刚被潘璋、李辅二人一同送来,然后感叹道: “再兴炎汉的光武当年也是天运所钟,一干谋臣猛将尽在麾下,彼时他们也是吊民伐罪,稳定社稷,也占天下公义。但后面呢?不数年,大汉又回到了那个大汉,二百年后又走这一遭。这不是轮回是什么?只是可惜呀,当年光武中兴还能有二百年的轮回,但到了张王这里,怕是要二世而亡,甚至人亡政息了。” 张冲并不生气种拂这话下面的诅咒,而是让种拂继续说。 这个时候种拂也开始说出了他的看法: “这天下很怪,或者说这人道很怪,那就是正不胜邪。有些东西明明是一种进步,但最后却不能长久,反而那种越符合人性之恶的,却能绵延长久。你就说始皇帝所创之郡县制吧,可以说终结了战国之乱世,给天下百姓一口喘息的机会。但始皇帝死后,秦二世而亡。庸者只将秦亡归罪于秦二世,但当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时候,那二世不过才登基,又能对天下影响什么?” 张冲听得很认真,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这个看法。 他发现历史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同一件历史事件总能从不同角度来解释,甚至形成不同的观点。 所以他难得的没有打断种拂,而是顺了一句: “那秦亡是为何?” 这一刻,张冲像是学生,种拂就是老师。 于是就听种拂道: “秦之亡就在于秦政远超过于人心的想象。它对太多人来说都是新的事物了,当它能给大家带来好处的时候,秦政还有其价值。而一旦这个新政稍有挫折,那必然会激发所有人对过去的依恋。” “他们会想,是不是回到过去那样子,现在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在当时,始皇帝凭借自己的威望强行在关东推行郡县制,关东的百姓没能享受到郡县制的好处,就已经遭受了它的坏处。所以,这些人才将过去的王公子孙再一次请回来。所以与其说秦亡于六国,不如说秦亡于历史,亡于人心循旧。” 张冲在想这个事,他倒不是觉得种拂这话说得有多么对,因为如秦亡这么一个大课题,远远不是什么一两个原因或者观点就能囊括的,但种拂的解释依然给他带来了某种启发。 他在想,现在泰山军同样在开创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所有人都陌生的,甚至一些准则都是反人性的。 别的不说,就单单不劳者不得食这一条就不知道多少人会惊诧。现在泰山军都还是穷棒子,大家都会拥护这一条。但当最先得利的那些人渐渐发展起来了,他们还会这么想吗? 他们只会觉得这事太离谱了,明明我坐拥土地就能获得利润,我为何还要亲力亲为? 所以这就是人心随着位置不同,变了。 张冲在思考的时候,种拂依旧在说,这注定是一场属于帝王的教学: “而高祖得了天下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一方面他知道秦制好,一方面他又知道大家都眷念分封,所以他两个结合,慢慢用时间去让人心熟悉秦制,这种日拱一卒的方式,不过百年,天下已是秦制,而人心不异。这就是黄老之道,如水一般润物无声。” “你再看王莽之败,他复兴周礼,同样弄了一个过于新的东西,于是天下大乱。而这人能力又不及始皇,所以不用人亡,便已经天下反覆。之后呢?光武之兴,不过也是顺应了民心对于过去那种秩序的眷念罢了。” 此时种拂非常复杂的看着张冲,如是道: “张王,你所谓黄天之世不过也是某种周礼的复兴,虽然这种制度在千年前有用,但它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已经太过于陌生了。张王你的确天纵神武,但你依旧还是人,也是会死。等你死后,人心会觉得黄天之世太累了,那些掌握中枢的功勋朝臣们就会怀念汉室的公卿,觉得那样才是人心正道,而那个时候你的继承人如何能是这些功勋大臣的对手?怕又是一场内乱到来。到那个时候,这黄天还会在吗?” 最后,种拂终于图穷匕见,他异常诚恳道: “所以,张王你如再不幡然悔悟,秦鉴不远矣!” “对嘛,所以不是我觉得我赢了,而是我已经赢了。那边的应该是你们关东仅剩下的机动兵力了吧。倾覆了这支主力,关东这艘船也算是要沉了。而你想想,谁又会老老实实呆在一艘破船上,而无动于衷呢?所以你看这个!” 只见张冲顺手扔给种拂一个小包裹,种拂翻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请降表,看落名都是河内各县的。 看来,这些河内的各县令长都降了。 也是,连大将军何进都跑了,这些人还有什么理由为汉室尽忠呢? 想到这里,种拂一阵悲哀。 不过,这并不能打倒种拂,他反而笑着道: “张王,以为这就赢了?之后你要遇到的是河阳三关,那里固若金汤。如今关东攻虽然难,但守却有余。张王如今可想好破三关之策吗?” 张冲压根不搭理这个话,他甩甩手,不以为意: “老儿,你也不要拿这话挤兑我,这么和你明白说吧,论攻城,这天下还没有我泰山军打不下来的,所以什么河阳三关,就那么回事吧。再且说了,还是那句话,你关东如今就是一艘破船,还指望谁为你们死战到底?” 种拂顿了一下,他摊开手: “张王不愧是雄主,我姑且以张王说的都对,但张王有没有想过,你长驱上洛,中原和关西各家就会无动于衷吗?到时候,张王兵围京都之时,就是诸雄群起而攻之时,我怕……。” 这一次张冲直接打断了种拂后面的话,他有点瞧不上这老儿了,絮絮叨叨说一些片汤话,他只是伸出手指点着直接: “老儿,你不会觉得我倾大军,耗费钱粮无数,然后在战前会想不到这些?现在要被你教?你们呐!我听荀攸说你当年在宛县做过不少好事,以为会有些不同,但如今看来,也是那种空谈的清流一类,谈之索然无谓。” 此时张冲已经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是在浪费时间,虽然他现在也没事,但用在这类人身上,还是嫌弃的。 但就在张冲起身的时候,种拂却诡异一笑,同样还是那句话: “所以,张王是觉得自己是赢了吗?” 还是同样的一句话,但冲种拂这样子,这背后的意思肯定不同。 张冲皱着眉,有点烦这种故弄玄虚,索性直言: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完。我是非常认真的说这句话,希望你能自己把握住。” 说着,张冲再一次坐了下来。 他只给种拂一次机会。 只听种拂乜笑道: “张王你如今所为不过又是一场轮回而已。” “我解释一下,轮回是释家所说的世界的……。” 张冲再一次打断了: “我知道什么是轮回,你不用给我解释这个,继续说,怎么我现在做的就是一场轮回了?” 种拂非常满意张冲的反应,他说道: “张王,我丝毫不怀疑你最后能一统山河,成为这场逐鹿的胜利者,甚至我也觉得你们泰山军所谓的黄天之世,也能在张王的手上实现。但这又如何呢?” 他指着张冲身边的那架乘舆,它刚刚被潘璋、李辅二人一同送来,然后感叹道: “再兴炎汉的光武当年也是天运所钟,一干谋臣猛将尽在麾下,彼时他们也是吊民伐罪,稳定社稷,也占天下公义。但后面呢?不数年,大汉又回到了那个大汉,二百年后又走这一遭。这不是轮回是什么?只是可惜呀,当年光武中兴还能有二百年的轮回,但到了张王这里,怕是要二世而亡,甚至人亡政息了。” 张冲并不生气种拂这话下面的诅咒,而是让种拂继续说。 这个时候种拂也开始说出了他的看法: “这天下很怪,或者说这人道很怪,那就是正不胜邪。有些东西明明是一种进步,但最后却不能长久,反而那种越符合人性之恶的,却能绵延长久。你就说始皇帝所创之郡县制吧,可以说终结了战国之乱世,给天下百姓一口喘息的机会。但始皇帝死后,秦二世而亡。庸者只将秦亡归罪于秦二世,但当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时候,那二世不过才登基,又能对天下影响什么?” 张冲听得很认真,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这个看法。 他发现历史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同一件历史事件总能从不同角度来解释,甚至形成不同的观点。 所以他难得的没有打断种拂,而是顺了一句: “那秦亡是为何?” 这一刻,张冲像是学生,种拂就是老师。 于是就听种拂道: “秦之亡就在于秦政远超过于人心的想象。它对太多人来说都是新的事物了,当它能给大家带来好处的时候,秦政还有其价值。而一旦这个新政稍有挫折,那必然会激发所有人对过去的依恋。” “他们会想,是不是回到过去那样子,现在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在当时,始皇帝凭借自己的威望强行在关东推行郡县制,关东的百姓没能享受到郡县制的好处,就已经遭受了它的坏处。所以,这些人才将过去的王公子孙再一次请回来。所以与其说秦亡于六国,不如说秦亡于历史,亡于人心循旧。” 张冲在想这个事,他倒不是觉得种拂这话说得有多么对,因为如秦亡这么一个大课题,远远不是什么一两个原因或者观点就能囊括的,但种拂的解释依然给他带来了某种启发。 他在想,现在泰山军同样在开创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所有人都陌生的,甚至一些准则都是反人性的。 别的不说,就单单不劳者不得食这一条就不知道多少人会惊诧。现在泰山军都还是穷棒子,大家都会拥护这一条。但当最先得利的那些人渐渐发展起来了,他们还会这么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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