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署是去年才复设的,场地不小,但颇为空旷,两条大汉相搏,十多人在边上围观,李善瞄了几眼,大都是自己的亲卫,其中好几个鼻青脸肿的。 不过李善没先去管他们,而是看向了外围遥遥相望的柴绍,“姐夫怎的来太医署了?” 一般情况下,柴绍这等十二卫大将军不会来太医署,就算有事,也不过去太医署的上级机构太常寺,所以自然是来寻李善的。 “今日圣人正式下诏。”柴绍笑吟吟道:“三日后领四千关中府兵出征。” 李善看了眼柴绍身后的苏定方,“那就拜托姐夫照料苏兄了。” “冲锋陷阵,斩将夺旗,不过小道。”柴绍大笑道:“定方实有将才,此次当小试牛刀。” 李善有些意外柴绍的态度,要知道苏定方直到贞观、高宗年间才被视为名将,“坐骑、军械、铠甲、各式用具均已准备妥当,至于初设伤兵营,赵大领十名亲卫随军,均已嘱咐过来,祝姐夫大胜而归。” “不知何时方归,这些时日,平阳在京,你当时常过去叙话。”柴绍上前一步,轻声道:“既不入平阳公主府,也不可生分了。” 李善眼神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只略略拱手,并没有开口……若平阳公主不涉入夺嫡之争,自己当然愿意长相往来,但平阳公主手掌兵权,就算没有偏颇,但也难逃漩涡。 今日柴绍兴致倒是高,转头看向场中,“此人勇猛锋锐不让定方。” 李善瞥了眼,“难道姐夫又见猎心喜?” 柴绍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矮壮汉子一声暴喝,将对手掀翻在地。 灰头土脸的马三宝被摁在地上,连番用力都难以起身,惹得柴绍身后的亲卫一阵骚动。 “啧啧。”柴绍眯着眼看着那汉子,挥手道:“定方。” 苏定方毫不迟疑的解下腰间长刀,大步而出,柴绍和李善的亲卫都在鼓噪……众人都知苏定方的勇力。 “今日路过打个招呼,却见这汉子在和你的亲卫对搏,无人是其对手。”柴绍略略解释道:“三宝抢在前头出手……此是何人?” 李善微微皱眉,“此人乃吴王义子阚棱。” “噢噢,某知道此人。”柴绍恍然大悟,“此人擅使陌刀,前无当者,领江淮军步兵,又主责军纪,令行禁止,乃是江南豪杰。” 李善神色淡淡,“不过此人乃吴王麾下。” 柴绍不以为然,只顾着盯着场上。 苏定方身材雄壮,阚棱矮小粗壮,虽然都勇力绝伦,但前者更擅马战,而后者本就是步将,交起手来,阚棱反而占了便宜,灵活的进退之间,两人各挨了一拳一脚,不分胜负。 柴绍扬声喊停,笑道:“江南豪杰,果然名不虚传。” 阚棱看了眼苏定方,他在江南乃是所向无敌的勇将,不料此次入京,柴绍身边的一个亲卫都能让自己束手束脚。 “下官拜见谯国公。” “领何职?” “下官领左领军将军、越州都督。” 这两个职位都是虚职,李唐也不可能让阚棱真的去越州任职……要知道如今江淮军虽然已降,但还是自成体系。 柴绍微微点头,“此次某领军西征,你可愿随军?” 阚棱单膝跪地,高声道:“多谢谯国公,末将愿为前驱。” 一旁的李善咳嗽两声,眉头微蹙。 阚棱是杜伏威的义子,将来的下场是摆在那儿的,虽然柴绍、平阳公主不会被牵连,但也没必要扯上什么干系,何苦由来呢? 但柴绍却不是这么想的,单手挽起阚棱,脸上颇有喜色。 一方面,江淮军已降,最重要的是杜伏威几乎是孤身入京,值得信任,另一方面用降将是李唐一朝的传统。 不说别的,天策府内的左右六护军府的将领,降将差不多占了一半以上,仅仅是玄甲军内,四个头领全都是降将。 玄甲军最早的创始人翟长孙是当年西秦薛举的内史令,尉迟恭是刘武周麾下重将,秦琼、程知节早年是瓦岗寨大将,降了王世充后再投李世民。 呃,从某种方面来说,李世民基本上是一路打怪升级,每打一次,兜里都能多几个大将。 所以,善用降将成了常规操作……特别是武德四年李世民释尉迟恭一事后。 李善看柴绍不为所动,也不再劝,寒暄几句后准备离去,那些老头还在等着呢。 临行前,柴绍正色低声道:“此次出征,只可胜。” 李善有些愕然,犹豫着要不要问个究竟,却见柴绍已经转身离去。 只可胜……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意味着不能败,更意味着就连平局都不能接受。 所以柴绍才会借走苏定方,又招揽阚棱随军……李善突然想起,虽然马三宝是柴绍当年的仆童出身,但后来一直都在平阳公主麾下听命,此次却也要随柴绍出征。 这说明柴绍是尽可能的全力以赴。 倒是看不见天策府或者东宫的影子……李善在心里琢磨,这件事和夺嫡之争好像没什么干系,不过柴绍也可能是刻意为之,将天策府排斥在外。 东山酒楼,和众人谈笑风生的李善脑海中还在琢磨柴绍最后留下的那句话,为什么? 为什么只能胜? 在李善将苏定方送入柴绍军中之前,他已经打探过了所谓的吐谷浑……这个前世真的不太清楚。 之后通过种种渠道,李善才了解到,吐谷浑是个鲜卑族建立的草原国家,居然还是鲜卑慕容氏……也不知道会不会斗转星移。 吐谷浑大约是在后世的青海附近,范围不算小,对李唐陇西道威胁不小,在隋末唐初年间屡屡入侵。 不过,李善很确定,突厥以及后来的薛延陀、吐蕃才是唐朝的主要对手,李世民都被称为天可汗了,显然,这个吐谷浑后来八成是玩完了……那这次柴绍出征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但这些并不能解释,为什么柴绍说只能许胜…… 酒足饭饱之后,李善将这群老头儿一一送走,他惋惜今天没有打脸的机会……人家又不傻,为什么要去得罪一个不会抢自己饭碗,甚至没能力抢自己饭碗的县公? 李善也欣喜于这些医者并不狭隘,大部分人都对伤科颇为赞誉,甚至还流露出想多加探讨的意思……或许,自己的计划中可以带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