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贝克中校从熟睡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并不在自己所熟悉的莱州指挥部内的宽敞卧室中,而是在一间狭小而摇晃的小房间内,听着耳边传来的“滋滋哒”声,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自己应当是在火车的上。 中校赶紧翻身坐起,就着头顶橘黄色的灯光,一边用手按住自己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一边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好像是在接待军事委员会特派员的时候多喝了两杯,然后就昏睡过去了。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个杯子递到了他面前,“中校先生,要喝杯水缓一缓吗?” 中校抬头望去,这才发觉这节车厢内居然还有其他人,他一边接过水杯,一边皱起了眉头问道:“你是邓少校?我记得你昨天是和蒋上校一起过来的,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不,应该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邓昆并没有立刻回答中校,而是先走到门口和门外的卫兵吩咐了几句,方才走回来对着他恭敬的说道:“我看您昨晚喝了太多酒水,并没有吃什么东西,我让人给您准备食物去了,请您稍微忍耐一下吧。” 沃尔贝克下床起身,走到了车厢的窗口拉开了窗帘,外面的天色刚好蒙蒙发亮,如果对方说的不错的话,那么他至少足足睡了将近6、7个小时。 就在中校看着窗外的景色沉思的时候,邓昆少校终于再次出声说道:“中校先生,现在时间还早,距离济南至少还要2个小时,距离沈阳至少要30几个小时,您完全可以继续休息。吴主席正在沈阳,等待着和您见面。” 沃尔贝克中校转过头冷冷的看着邓昆少校说道:“是吴主席的命令?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在山东的工作还没有结束,至少也应该让我交代一下再走吧。” 邓昆依然笑容不改的说道:“昨天晚上您不是已经和蒋百里上校交接过了吗?我想前线应当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而且日军都已经被包围在了龙口港,我想剩下的事情蒋百里上校应该能够处理的了的。” 沃尔贝克中校的心里虽然焦急如焚,但是他还是冷静的找了一张沙发坐了下来,在给自己点了一颗烟吸了一大口之后,方才吐着烟雾问道:“吴主席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闻?才让你用这样的手段把我带离山东?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和我的同僚?” 邓昆收敛了笑容,仔细斟酌着话语说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劝您最好也忘记一些事情,这样我们之间才能继续友好的相处下去。” 沃尔贝克中校心里已经确定,革命委员会确实是了解了一些真相,但是他始终没有想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思考再三之后,他于是继续问道:“到底是谁出卖了我们?我不记得有和任何中国人谈起过这个计划。是公使馆那边出了问题?还是总督府那边出了问题?” 邓昆沉默了一阵后说道:“在日军放下武器之后,对投降我们的日军俘虏继续炮击,从而激怒日本把战争进行下去,这确实是一个很恶毒也很有效的计划。 但是,这样的计划即便是对于德国的军官来说,也是有违骑士精神的,只有那些真正的爱国者才能想象的出来。中校先生,作为上过您几堂课的学生,我真不希望您玷污了自己的荣誉。所以您何必耿耿于怀是谁告的密,您应当把他看成是拯救了您名誉的天使才对。” 沃尔贝克中校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然后把烟头摁熄在烟灰缸内,“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和其他人无关,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邓昆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您也应该把这件事忘掉,这对于双方的继续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沃尔贝克中校沉默了数秒后,又继续问道:“那么我的同僚呢?他们现在在哪?” 邓昆注视着中校说道:“除了您以外,没有前线指挥部的命令,您的同僚连一个士兵都调不动。主席曾经说过,在德国的军事顾问中,您是一位真正的军事指挥官。只有您,才可以在没有书面命令的状况下,指挥的动我们的部队,因为您是唯一把这些中国士兵当成同伴来看待的德国军人。 所以,主席要求我亲自把您带回沈阳,至于您的那些同僚,将会在接下来的围困战中慢慢的从前线撤下来。我想,没有了中校先生您的带头,您的同僚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是难以实现的,毕竟他们大多数人的中文都很糟糕…” 在沃尔贝克中校被带离山东的这一天午后,北京美国公使馆内的一处小花园内,正和王葆真坐在一座中国亭子内谈话的芮恩施公使,把一封信封交还给了对方说道:“非常感谢吴的好意,但是我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收下这样的礼物,我希望今后你最好不要再把这样的礼物拿出来,这只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 王葆真迟疑了一下,便伸手拿过了信封放入了口袋后说道:“我希望公使先生您千万别误会我们是想要贿赂您,事实上我们只是希望公使先生在推动中美友谊的过程中能够不被资金所困扰。当然也许我们用的手段过于直白了些,倒是让公使先生您误解了。” 芮恩施注视着王葆真许久,方才摇着头说道:“推动中美之间的关系发展,我认为这是符合双方利益的外交政策,我不认为会有什么人出来阻止。你们是不是太过多想了?” 王葆真沉吟了片刻后说道:“主席的意思是,当前阻碍中美关系发展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而是美国国会所制定的排华法案。只要公使先生你打算推动中美关系向前发展,那么迟早就要面对这一问题,如果你想要绕过这一问题去谈中美友谊,那么您的梦想总是要破产的。 您见过,一个国家对另一国家的民众制定法律进行歧视,然后两个国家还能友好往来的吗?所以要不要废除排华法案,从根本上决定了中美友好关系能否存在。 不过,以我们对于美国政治传统的了解,想要废除或通过一条法律,光靠对着那些国会议员说明利害关系是不够的,还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把这种意见传达给民众知晓才行。这就是主席让我送给您这封信的意义所在。” 芮恩施的脸色这才算是好看了一些,作为一个进步党人,他并不愿意和金钱政治扯上关系,毕竟这正是他从政想要打倒的东西。更何况作为一名著名的美国政治关系学学者,他生活也可算得上是富足的,自然也就不会对金钱有过多的欲望了。 王葆真把美国进出口贸易公司0.5%的股权交给他,这种粗暴的行贿手法实在是让他有些不齿。如果不是看在革命委员会对于他在远东的外交行动有着莫大的好处,芮恩施恐怕拒绝的就要更加直白一些了。 不过听了王葆真的这番解释,芮恩施心中的怒火总算是消除了不少,但他还是婉言谢绝道:“排华法案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是我宁可选择正道去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愿意接受你们的金钱,否则这事一旦传扬出去,只会让美国民众更加的厌恶中国人。” 王葆真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主席还让我给您带来一句话。既然公使先生您不愿意接受我们的资助,那么主席希望您不要拒绝一件事,他会向泰坦尼克号基金会提名您成为理事,如果这个提名通过的话,还请您接受基金会的邀请。” 芮恩施自然听说过这个基金会的名字,谁让它和那艘巨船联系了起来呢。只是他还是皱着眉头说道:“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我记得这个基金会似乎是摩根家族所控股的。吴和摩根家族也有联系吗?” 王葆真思考了数秒后说道:“摩根家族是华尔街最著名的银行家,革命委员会在美国的融资,超过七成都是由华尔街银行家经手的,若是说双方不认识,那才是不正常吧。 泰坦尼克号基金会是否由摩根家族控股,这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整个基金会有12名理事,每个理事都独自负责一部分资金的使用,就算是摩根先生也无法干涉理事的行动。 所以,我认为公使先生您没必要过于担忧摩根家族。我可以向您担保,您即便是担任了基金会的理事,也依然是独立的。” 芮恩施这次倒是没有再直接拒绝,自他担任了中国公使之后,因为和在华美国商会没有处理好关系,现在双方的关系有些紧张,这些美国商人在国内对他批评不断,这对于他的公职生涯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哪怕他同威尔逊总统有着相同的政治理念,但是他也无法保证对方是否会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毕竟威尔逊可比他稍微现实主义一些。 如果他现在接受了这份提名邀请,至少华尔街的银行家们就不会成为他的敌人了,那么剩下的一些美国商人对他的攻击,就显得轻微了。 思考再三之后,芮恩施终于还是屈服了,他微微点头回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倒是不会拒绝吴对我的提名。不过,我是不会接受什么附加条件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可放弃提名。” 王葆真姿态恭敬的回道:“当然,如果基金会提出附加条件的话,那么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