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电动三轮车蹦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在满村狗叫声中停下来了。　　江初照在自己被当成货物搬上搬下又搬上的过程中尽量保持仍在昏迷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装的像不像，但是一有动静就哭着喊救命的王瑛成功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两个或者三个男人都忙着让王瑛老实一点，她被扔到车厢角落里以后就没人管她了。　　“我家真的有钱……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儿，你们要多少钱我爸爸都会给。”王瑛哭喊。　　“啪”、“啪”、“啪”。几个大力耳光之后，王瑛除了哭没有别的动静了。　　过了一会儿江初照听见两个普通话不大标准的男人小声说话。　　A：大哥，她身上的玉怪值钱，我们临时改行绑票试试？　　B：说过你多少次，做人不要好高骛远！俺们现在是在给出不起彩礼的乡亲找媳妇，是做好事，是积阴德！绑票那种缺德事俺们不干！　　A：大哥，农村娶媳妇，要能下地干活，要屁股大好生养，这两个弱鸡都没有二两肉，没人要。　　B：谢老六就想说个漂亮媳妇，这两个他肯定能看中一个。　　几分钟后，王瑛哭喊：“放手，你放手。”　　啪啪两下，王瑛消声了。大哥欢天喜地吆喝小弟帮谢老六抬老婆回家顺便拿尾款。　　这么爱岗敬业的人贩子真的不是在演？江初照觉得应该是想吓唬她。显然策划绑架的人的情报工作的不怎么样，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算了，连她当熊桂枝的那段过去都不知道。　　这么浪费表情，无非就是想摧毁她的意志，让她有问必答而已。　　对方的目地只可能是甘城基地。　　王瑛应该活不成了。她也会被灭口，如果她不证明自己有用话。　　江初照深呼吸，觉得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证明自己有用，如果不能在对方审问之前逃走，她就必须自己死。　　车子终于开动了，这一次一直天亮才停车，江初照在极度憋尿的痛苦中被扛下了车，然后又扛上了车。　　有人解开布袋，江初照闻到了华氏温度的香水味儿。阿布才带熊宝的时候就用的这款香水，因为熊宝一闻就哭，他就把喷香水这个习惯改了，而且她家接近孩子们人都没有再用香水的。陆华年的气味比他的同事们清爽，他和他的大部分同事差不多，总带一点淡淡的红花油的气味。　　这人身上也没有红花油的味道，他当然不是自己人。　　江初照紧闭眼睛，瑟瑟发抖，不是假装，尿憋的。　　“谢林林？谢林林！”伍又庭轻轻拍打江初照的脸。　　江初照睁眼，看见伍又庭的那一瞬间热泪盈眶，头顶的灯光太刺眼了。　　“认识人，看来吓的不厉害。忍着点，我把胶带撕下来。”伍又庭一手托住江初照的下巴，一手轻轻抚上她的面颊，撕胶带的动作却又快又狠又稳。　　江初照抽泣着把双手举起来，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伍又庭起身拿来一把餐刀，三两下就把缠江初照手腕的胶带割开了。　　江初照扒开布袋，差不多是用抢的，抓起餐刀割脚上的胶带。　　“嘿嘿嘿，我来。”伍又庭温柔的握住餐刀一头，“你的手不稳，容易割伤你自己。”　　“我急着去洗手间。”江初照马上松手不客气，再客气下去她就要尿裤子了。　　伍又庭蹲下来，笑着划下去，两刀就把胶带划断，然后目送跳起来冲向卫生间的江初照，大笑着说：“你还可以冲个澡。”　　就体贴而言，伍又庭做的真心不差。　　江初照拉开水龙头，让哗哗的流水声盖住了嘘嘘的动静，解决内部压力问题之后还洗了把脸。她出来外面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杯牛奶，还有一盒小饼干。　　伍又庭系着粉红色小围裙，锅铲在滋滋响的平底锅挪动煎蛋。　　“单面双面？”伍又庭没回头，态度随意极了。　　“双面，煎的老一点，谢谢。”江初照其实喜欢单面煎的嫩蛋，但是谢林林喜欢双面煎。　　“我想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江初照握着牛奶杯，在心里替伍又庭设计对白：抱歉，暂时不能让你打电话。你被绑架很明显是内外勾结，现在你的行踪必须保密。　　“抱歉，暂时不能让你打电话。”伍又庭转身，皱眉时抬头纹让他看上去更和气了，“让你打电话回家会打草惊蛇，后面案子就没法查了。”　　“哦。你是警察？”江初照捧着杯子小小喝了一口，在心里吐槽：接着编吧，该说是警察的朋友了吧。　　“不算，我朋友是打拐警察，他有事找我给他帮个忙，正好看见人贩子发给他你的照片了。我就和我朋友商量先把你买下来。”伍又庭把碟子和筷子放到桌上。　　蛋煎的很漂亮，还照海城人的习惯洒了一点葱花，浇了一点酱油，闻起来就很美味。　　江初照维持遇见周昭年时的小表嫂态度，客气的说：“买我花了多少钱？回家我还你。”　　“哈哈，抓住人贩子我的钱就回来了，不用你还。”伍又庭又大笑，“你这么淡定，感觉你很习惯被拐卖嘛。”　　江初照低头吃蛋，慢悠悠吃完一个，才说：“被绑架好几次了。”　　“哦？你都是――怎么脱身的？”伍又庭在江初照对面坐下，膝盖碰到她的膝盖，他绅士的移开了。　　“付赎金就好了。”江初照无视这种给她安全感的小把戏，认真的吃第二个蛋。　　“这套在中国行不通。我要是再晚一点看见你照片，你说不定已经被哪个老光棍买去当老婆了。”伍又庭拖长声音反问：“不信？”　　“我长这么漂亮，眼不瞎都不会把我卖给老光棍，”江初照放下筷子，嫣然一笑，“上一次，我的买家是一个字母俱乐部，我在打拐的警察朋友那里小有名气。你要是真有打拐的警察朋友，看我照片就能认出我。”　　伍又庭的表情又像是被江初照的笑容迷住了，又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初照对他眨了眨眼，手背朝下，“手机给我，我真的需要给家里打报平安的电话。”　　“如果我说不呢？”伍又庭屈指轻轻弹江初照的指尖，“收回去。谢林林，等我朋友那边行动结束，最多一天，你就能给家里打电话。”说完话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本杂志，目不斜视从第一页开始翻。　　江初照一点都不坚持，“好吧。从昨天到现在我都没敢闭眼，现在我能去睡一会儿吗？”　　“可以。”伍又庭指了指后面，“你还能睡两个小时。这辆车是我租来的，回到松城就要还给人家车行了。换我自己的车你可以接着睡。”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体力透支严重，现在就是开门让她跑她也跑不远。既然伍又庭出来唱.红脸，审问的人肯定不是他，她还有时间。江初照耸耸肩，爬到床上，闭上眼睛抓紧时间休息。　　伍又庭翻过半本杂志，发现车里除了他翻杂志的声音就没有别的动静了，他到后面看，小表嫂闭着眼睛缩在床一角，呼吸平稳悠长，居然真的睡着了。　　这女人的心不是一般二般的大，伍又庭抽气的声音像是牙痛。　　青大物理学院女生谢林林绑架专案组除了包括齐局长和张警官在内的东湖分局干警，还有临时从外地抽调来的何副局长，女生丈夫单位的领导路局长以及一票装备比警察还专业，工作起来无比投入的……保安。　　加班到天亮，张警官伸着懒腰到楼梯间抽烟，就看见何副局长和路局长肩并肩蹲下面。　　何副局长好像在哭，路局长正在劝说何副局长：“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这不是普通的绑架，几个定位发射器全都摘下来了，东南西北扔的到处都是。就是冲着她来的，我怕他们不要活的。”　　“他们不要活的，林林也能说服他们让她活。”路丁抹脸，“她能耐的，不会有事。”　　“她又有新研究成果了？”何副局长只知道叶城基地是江初照为了保命甩出来的，还不知道甘城基地也有江初照的功劳。　　“这个我不清楚。”路丁活动手脚，“我对她了解越多，信心就越大，她肯定不会有事。陆华年就不担心，连实验室都没出来。”　　“他不知道。过两天就要试机了，不敢让他知道。不能出一点问题，基地对外的网线全拨了，手机全都没收了。”何昭平哆嗦，“老胡怀疑有人想用谢林林打击曾总指挥和陆华年。”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路丁怒了，孟家给江初照准备了那么多的保镖，如果早知道有这回事，哪怕只派一个人跟着，也不至于让她在人来人往的学校被人打昏带走。”　　张警官知道他不能再听了，他悄悄的退回走廊。　　“老胡打算把动手的人钓出来。”何昭平警觉回头，看上面没有人，才说：“我知道以后做梦总是梦到谢林林被虐杀，我现在怕的要死。”　　“毛病！早告诉我们，谢林林不知道多惜命的人，她根本不会一个人出门。”路丁气的够呛，掏手机的时候手都在抖。　　“你想告诉林宗布？不行。”何昭平按住他，“不能违反纪律。天塌下来也要把这两天平平安安挨过去。”　　“那一砖头打的是她的后脑勺，必须尽快找到她！”路丁打的是小唐手机。　　电话马上接通，小唐连客气话都省略了，直接问：“路哥，你们有新线索？”　　“我们这边刚找到载林林出城的车，在榆城，是一辆挂了假牌照的路虎，全新的，里面除了王瑛的尸体，什么线索都没有。绑架林林的人可能想要她死。”　　“榆城是在西山省吧。我们先去打听，有消息我再和路哥联系。”小唐挂断电话。　　江初照坐到伍又庭车里，扣上安全带头一歪继续睡。伍又庭几次找她说话她都没醒。下午二点多，伍又庭把车开进一个小饭馆的院子里，拍她，喊：“谢林林，醒醒，吃午饭了。”　　江初照伸了个懒腰，偏头看伍又庭，没说话。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伍又庭不等江初照回答，继续说：“在这里，像你这样漂亮又没有身份证的姑娘等于最少二十万彩礼钱。我带你下车去厕所，你老老实实进去，老老实实出来，知道吗？”　　江初照点点头，说：“我不会作死的。”　　伍又庭下车，圈着江初照的腰陪她到厕所门口，等她出来又把她送回车上关起来了。伍又庭进了饭店没多久就提着两个一次性饭盒和两瓶饮料回来了。他把车开出小饭店，找了个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风水宝地，才停车吃饭。　　“看上去就很难吃。”江初照很饿，也觉得饭盒里的咸菜、豆芽和黄瓜看上去还可口，还是咬着牙说难吃。　　“你也可以不吃。晚上那顿不知道有没有。”喷着香水，猎装夹克袖口露出的衬衫袖口雪白挺括的伍又庭倒是吃的很香。他吃光自己那盒，看江初照仍然不动筷子，不客气的把盒饭里的饭菜拨过去一半，吃光了。　　“真不吃？”伍又庭问。　　江初照态度坚决的摇头，“吃不下。”　　伍又庭把两个饭盒装进袋子，摇开车窗扔出去了。　　一个小时以后，远方呈现城市的轮廓。江初照说：“我想吃尖椒牛柳盖饭。”　　伍又庭没理她，把车开进一家商店的后门，拉着江初照下车换了辆车又开出来了。　　两个小时以后，经过加油站加油，江初照软软的央求：“我想吃煮玉米。”　　伍又庭抬眉：“你再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试试。”　　江初照知道了，这人如果不是吃爱这一套就是想驯服她，她继续可怜巴巴看着他，“已经是第二天了，你说让我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伍又庭在外衣口袋里翻出一把零钱，下车了。江初照趁他背对车子方向的时候，在那个口袋里抽了一张二十块的钞票塞鞋帮里。　　伍又庭带回来一根煮玉米和一瓶酸奶，递给江初照时为难的说：“我朋友那边估计不大顺便，还没给我打电话，再等一天吧。我带你在这一带转转，好不好？”　　再转转就要转蒙古去了，十大酷刑在乌兰巴托等着我吧。江初照点点头，委委屈屈啃玉米，吸酸奶。　　为了证明他说的是真话，伍又庭真的带着江初照在这一带转了一大圈。天黑的时候进了一个县城，江初照看见路边有一家西餐厅，旁边的小巷子很窄，分岔路多也适合跑路，就软软央求：“我想吃黑椒牛排。”　　驯小狗的时候，有点进步就应该给奖励，不然小狗就不会听话了。　　伍又庭无奈的把车停在路边，说：“乖乖的，知道吗？”　　江初照乖巧的点头。　　伍又庭推开车门的那一瞬间，江初照也推开了车门，缩成团蹦了出去，落地拨腿就跑，前面左拐进小巷，速度快得伍又庭都没反应过来。伍又庭追进小巷里时，江初照人影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