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合适的机会吧。”沈亦非不急不慢地说着,视线缓缓扫过大厅。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jiē触到他冰冷的视线,纷纷避开。 “你心里有数就好。”董阁老又吩咐几句,勉励孩子不能放弃功课,看对方一一应下,这才满yi走开。 靖安侯陈忠跟老熟人们厮见一番,借口更衣转身走到大殿角落,唤来一名小宦官,吩咐他去给陈子秀传个话,说自己在殿外回廊下等候。 小宦官看是宫里宠侍陈小主的父亲,不敢怠慢,拿了赏屁颠屁颠的去了。不一会,陈子秀袖着手走来,脸色紧绷着,有些不耐烦。 陈忠脸一板,开口就训斥:“大过年的,怎么露出这幅模样。皇上看见又该不喜了。” 陈子秀心里有事,敷衍了几句,陈忠看这孩子心思大了,有些掌控不住,心里很是不舒服。他话题一转,道:“你姨娘也很想念你,前儿还做了几件贴身衣物,说是让捎带给你。我劝她说过两日宫里会给恩典让你们出来,到时候再给就是,何必又托了旁人的手。” 事关亲娘,陈子秀果然和缓了脸色,问候了老夫人侯夫人和姨娘,陈忠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 “林家案子那里,你找机会探探口风,看究竟是个什么章程。我听说上头有人想要……”伸手指指天,“翻案。” 陈子秀有些诧异地看了父亲一眼,道:“案子不是早就审结了么?”该流放的都流放了,不该死的也死了,还能翻出什么lang花来。 陈忠重重呼出一口气,“看皇上对你林家表弟那么好,只要你小林表弟提了,未必没有这个可能。”林艾可先是伤了质子被下大狱,之后又毫发无损的出来还得了皇上的青眼,三天两头往皇上内书房跑的事情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说林家没准会翻案了。林家的案子……的确有些见不得人的事,那林海峰也不是完全无辜,可是,他一人顶罪就好,没必要牵扯太多,不然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也不知皇上到底知道多少,看皇上近段时间的作为,没准摸到了什么…… 陈子秀诧异父亲会关心林家的事,想当初,林家出事的时候姨妈带着表弟来求过侯府,父亲都没有出面,只派了大管事出来回话,说什么姨娘的亲戚不算正经亲戚,不能为了外人污了侯府名声,拒绝施以援手。陈子秀也求过父亲,可是反而被斥责一顿关了起来,直到林家案子落定,全家流放那天才被放了出来,尚来得及赶赴城门见姨妈一面。也就是那一日,林艾可被皇上看中,带回宫了。 “莫非林家的案子,与父亲有关?”陈子秀并不笨,很快就想到这上头。父亲为人最是奸猾,属于无利不起早那种,当初会纳了自己娘亲说不得就是看在姨夫林海峰的的面上。虽说当年的林海峰还不是刑部员外郎,却也在刑部当着差,一步步慢慢熬资历爬了上去,为人也甚是圆滑老道,父亲跟姨夫会搅合在一块,他完全不怀疑。 陈忠心头一跳,张口就斥:“怎么跟你爹说话呢!为父这也是好心,为林家着想。”说着摆出一副正义面孔,苦口婆心劝说,“若你林家表弟真得了圣心,能说得动皇上为林家翻案,你姨夫姨妈不就能回来了?” 陈子秀敛了神色,淡然说道:“不劳父亲惦记。林家是没可能回来了。” 陈忠面色一紧,心中却是狂喜!他面露不解,追问道:“为何?你姨夫为人诚实,做事兢兢业业……” “这事已经过去了。父亲就不要再过问了。”陈子秀一脸不耐,敛衽施了一礼,道,“孩儿出来太久,怕管事公公会惦记,这就先行回去了。”说完,也不再看对方一眼,转身迈着脚步匆匆离去。 靖安侯盯着那身形姣好的身影,唇边浮起一抹冷笑。“小兔崽子,敢跟老子摆姿态?日后有你好瞧的。”他整整衣冠,一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踱回大厅。 正对着大厅的一个偏殿提供给臣子们休整用的房间隔壁暗室里,高胜寒放下手中望远镜,眨眨眼,似笑非笑地说:“原来,朕的臣子们在背后都挺活泼的嘛!”不似上朝的时候板着脸死气沉沉的模样,看他们曲意迎逢溜须拍马惺惺作态,也很好笑。而且,隐约可以看出来官员们分成几派,都各自以谁为首。 邓公公抹抹脑门渗出的几滴冷汗,讪讪笑道:“皇上虎步龙仪,旁人看了自是要尊着敬着的。”哎哟我的主子,时间就到了!您老赶紧移驾吧就别玩了好不? 高胜寒将望远镜放好,再次感叹暗卫的不易。缩在屋檐下屋顶上廊道拐角处以及混在斟茶递水的宫人里的那些身影,冰天雪地中也不怎么动作,若不是她有望远镜,就这么目视过去,真的不太看得出来,果然非常人所能为! “走!咱们悄悄过去,不用通报!”高胜寒决定吓一吓臣子们,看看大家的反应和精彩脸色。 邓公公苦着脸,心道皇上果然还是个孩子,玩心又起了。只得悄悄吩咐了一个小宦官去传话,让守门侍卫和宦官不用通报了,都悄悄儿的。 于是,皇上迈进大殿的时候,大堂里还是有些混乱的,伴着嗡嗡的杂音,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说着闲话,就算有人发觉身旁经过一抹红艳艳的掺杂着道道金光的身影,也没有太过在意,以为是哪个王爷勋贵,不过是眼角余光瞥一眼,又继续高谈阔论。 也有眼尖的臣子看到了这抹靡艳的身影,一时受惊,张着嘴不知要说什么,以为自己眼花看错或是耳聋没听到侍卫唱诺,不等人反应过来下跪叩拜,人已经走过去了。最后,还是坐在大殿最里头靠近龙椅的后苑的少年们发现不对,纷纷下跪叩头行礼。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或稚嫩或沙哑或清脆的嗓音整齐划一,一下子就将厅堂中所有声音给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