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要不要让老王送你去医院看看啊？”</p>　　红姨忙道，“不用不用。 小伤，我这就去包扎，先生对不起。”</p>　　林郡阳这人的脾气向来阴晴不定，为了一星半点小事发怒时家常便饭，红姨本惶恐不已，再听他竟然突然大发善心，更是摸不着头脑地提醒吊胆。</p>　　屏气敛神地垂着头，余光抬看林郡阳的面容。</p>　　林郡阳放了手里的参盅，声音沉缓，“没事。小心着点。厨房的事你就交给他们吧，别管了。”</p>　　红姨一骇，以为林郡阳要把她辞退，又是想着，反正晚晚已经不在这了，如果林家真要辞退她，她回儿女家颐养天年也是好的。却听林郡阳继续语重心长道，“自己多注意休养。”</p>　　红姨真是摸不着头脑。忙点着头就要退下去。</p>　　才走到雕花月门下，便听身后林郡阳的声音遥遥传来，“跟晚晚那丫头联系联系吧，听说受了伤，看她什么时候回国，告诉我，我们好一起去探望。我知道你跟她关系向来好，又是看着她长大的，合该一起去看看。”</p>　　这一段话，红姨真是听得心里头百转千回，先惊后喜，面露喜色，直点头。“诶。”</p>　　红姨才拿着果盘进了厨房，张艳茹掠眼看她不在眼前，便凑过去对林郡阳道，“郡阳，你真要去看那丫头啊？”</p>　　眼前，电视机里方才媒体在苏氏大楼采访林郡阳的画面方停，正放着其他商流新闻。</p>　　林郡阳冷眼瞥她，“刚才的新闻你也看了，我要是不大张旗鼓去看望苏晚，那帮媒体得把我说成什么样？说不定真要捕风捉影说是我派人暗杀他们夫妻俩的。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能不小心谨慎着点吗？这点场面还是要的。”</p>　　张艳茹无言以对。正沉默着。</p>　　林郡阳道，“准备些拿得出手的礼物，等阿红那边有消息了，咱们就通知几个报社跟着一起去。也省的他们背后乱嚼舌头，现在这些媒体啊，总想着整点大新闻，也不管真假。”</p>　　“诶。”张艳茹虽不情愿，但林郡阳说得没错，现在风口浪尖，借此大张旗鼓堵住那些风言风语才是上策，不然光凭他们一张嘴，说破了嘴皮子也不济事。</p>　　她看了看桌上的半盅参汤，端起来递给林郡阳，“喝光了吧，熬了半天呢。”</p>　　林郡阳摇摇头，伸手推开。</p>　　张艳茹也不勉强，道，“那我送去厨房了，顺便让阿红挑些好的燕窝虫草装盒。其余的我就看着准备了。”</p>　　“嗯。”林郡阳哪里管她要什么礼，只道，“好看为是。”他要的只是面子和目的达成。</p>　　张艳茹起身，望见坐在林郡阳右手边低头撇嘴的林奚，“小溪，去给你爸倒点白开水来漱口。别给他喝茶了，消药性。”</p>　　“哦。”林奚不情不愿地起来，跟在她身后。</p>　　过了月门，张艳茹靠边站住，对林奚语重心长道，“你爸最近心情不好，你乖点啊，别惹他生气，尽量少说话，多做事，他要说你什么你可别辩驳，刚才就很好。乖啊。”</p>　　她心疼地抚着林奚面上的红痕。</p>　　林奚“嘶”一声，痛得撇过头躲开，捂着脸瞪张艳茹，压低声道，“疼！”</p>　　“哦哦。是妈不好。”张艳茹心疼死了，伸手要去摸，又怕弄疼了她，扭头探看着客厅方向，忙拉着林奚进厨房。</p>　　一进厨房门，便对红姨道。“阿红，快去找点消肿的药来，给二小姐上药。”</p>　　“诶。”红姨得到林郡阳的首肯，正一遍遍打着苏晚的手机，但一直提示对方关机，身后张艳茹蓦地出声倒把她吓了一跳，忙塞回口袋，转身就去找药。</p>　　张艳茹又道，“记得先替她消毒。上回徐太太给我的泰国带来的消肿不留疤的药还有吗？”</p>　　红姨想了想，点点头。“有。”</p>　　“嗯。快去。”张艳茹拍了拍林奚的手臂。“宝贝快去吧。上好药就回来给你爸送水。”</p>　　林奚跟着红姨走后，张艳茹便从柜子里拿出林郡阳专用的水杯倒了杯白开水，等林奚来，又让她送去给林郡阳，自己跟着红姨上库房找送礼的补品。</p>　　飞机上</p>　　床头柜的茶杯半空着，描花瓷盘里的点心吃了两块。</p>　　胃里暖融融的饱感让沈时颇有些昏昏欲睡，一阵阵睡意如浪潮袭来。他微微松开的手又握紧了些，掌心苏晚的手纤细单薄，由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根手指。</p>　　沈时转头看了看仍在沉睡中的苏晚，眉目浅笑，终于抵不住睡意阖眼渐渐堕入梦乡。</p>　　小窗外云光飞逝，碧蓝剔透的天空渐渐昏暗，偶尔有一队大雁从远处如蚁群般掠过，阵列变换。</p>　　恍惚间，沈时感觉到苏晚好像醒了，又像是在梦里，极度困乏的深度睡眠很容易让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直到苏晚干哑着嗓子从喉间发出呢喃。</p>　　“嗯……”</p>　　缥缈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直到掌中的小手动了动，沈时才乍睁开眼，转头低望，苏晚正闭着眼在枕肩缓缓转着小脸，似是被困在梦里。</p>　　沈时一喜，眸中流光依依，柔声缓道，“晚晚？”</p>　　连唤了数声，苏晚才寻声缓缓睁开眼，眸光迷茫，似隔了一层浓雾望来。</p>　　沈时喜不自胜，倒抽一口气，直到确定苏晚确实醒了才长舒了一口气，笑道，“你这一觉睡的可真够久的。”</p>　　他伸手抚摸着苏晚的小脸，触手细润，微微的暖意，俯下身低声问道，“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宁怜给你准备了营养餐，起来吃一些吧。”</p>　　“宁怜？”苏晚缓缓重复，声音干哑的像是用一层细沙揉覆过似的。</p>　　沈时动作轻柔地扶起她，又忙迭起两个枕头在她后背让她靠着，一手扶着她，一手拿过桌上仍温热的水杯递到她嘴边。“慢点喝。”</p>　　苏晚真是渴极了，又觉得嘴里有股难以描述的苦涩，半杯茶很快就见了底吗，她还觉不够，“还有吗？我还要喝。”</p>　　“有。”沈时让她靠好，“你等着。”</p>　　他忙出去叫来空姐让来一大壶温水，伺候苏晚喝了两杯她才够，又想要上洗手间。</p>　　沈时几乎是亦步亦趋，饶是苏晚推搪了好几回，他站在旁边也不肯走，又是替苏晚挤牙膏又是替她倒漱口水，等她洗完脸又小心替她把两鬓的湿发吹干再抱着她回床。</p>　　苏晚虚弱地笑道，“我又不是病人，你这么小心，人家还以为我瓷做的呢。”</p>　　沈时一哑，什么也没有说，只淡笑道，“谁让我被夫人迷的七荤八素，甘愿为奴。你只管衣来伸手就是了。”</p>　　他伸手拉了拉苏晚腹上的薄被，等着。</p>　　不一会儿，床头柜便摆满了保温盒，一道道菜虽被闷得不如刚出炉的颜色新鲜，香气热气倒还不减。</p>　　沈时盛了小半碗饭，一口饭一口菜地喂给苏晚吃。</p>　　苏晚本想接过手来，但浑身无力的紧，便任由他喂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沈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她不明白的情绪，似是更深的爱怜，又似隐隐恐慌在里头徘徊不去。</p>　　苏晚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墙上的小窗外仍是隐隐的白云碧空，却觉得家居装潢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她头脑昏聩，又不太想起来之前到底是什么样子。</p>　　问道，“几点了？飞机什么时候降落？”</p>　　沈时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敛住眸中的复杂，淡道，“快了。先吃饭。”</p>　　“嗯。”苏晚张口接住沈时喂来的菜。</p>　　门乍被推开。宁怜又惊又喜地冲过来一把抱住她，哽咽地叫着她的名字，“晚晚！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p>　　苏晚突然被宁怜冲过来抱住，一骇一震，未完全吞下的菜噎在嗓子里，忙抿紧唇咳嗽。</p>　　沈时眼疾手快扯开宁怜，扶住苏晚给她喂水。</p>　　等苏晚终于缓过来，沈时才瞪了眼一旁一脸茫然的宁怜，却什么也没说，只眸光锐利地警告她不要乱说话。</p>　　可苏晚眼看着宁怜眼神直勾勾看着沈时几秒，水润的眼骨碌碌一转，她还没开始扯谎，苏晚直接道，“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p>　　沈时没说话，只夹了菜递过去，苏晚却撇头避开了，冰雪般的容颜无甚表情，只淡淡看着宁怜，等她回答。</p>　　都被看出来了，宁怜哪里还敢在苏晚面前扯谎，只看着沈时等他给指示，教她该怎么说。</p>　　殊不知欲盖弥彰，更笃定了苏晚心中的猜想。</p>　　她索性撇头去看沈时，“朝兮哥哥，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p>　　自长大后，凡是苏晚唤沈时朝兮哥哥，便是有目的性的，而沈时也向来顺着她，只得松快下来，“是有事。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刚才你病危，好在有顾九在，先吃饭，吃完我再事无巨细地告诉你。”</p>　　苏晚敛眸，又看了看沈时，点点头。</p>　　沈时抿唇浅笑，递过饭菜。</p>　　墨眸一掠，“请你先回去吧。”</p>　　“我……”宁怜本想死皮赖脸留在这多看苏晚几眼，毕竟她死里逃生，可是看沈时似乎挺不爽的表情，只得一瘪嘴，可怜兮兮瞅着苏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