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艳茹虽说在医院里陪夜，可到底是做做样子，现在林郡阳重度昏迷又有脑震荡，早不省人事，她哪里还会像在家里时那样费心讨好。等换洗衣物来了，立刻把自己的拿进了家属休息室，至于林郡阳的由佣人去安顿。</p>　　“你们三个轮流给先生守夜，也别累着了。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叫醒我。”扔下一句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她便折身进了休息室。</p>　　佣人们垂头哈药，可谁敢真的叫醒她去帮忙，半夜，浑浑噩噩的林郡阳突然醒来，呕了好几口血，把枕巾都濡红了，几个人忙得天旋地转，谁也不敢再闭眼小憩，都瞪大着眼在小夜灯下盯着林郡阳一举一动，生怕出了事。</p>　　医生护士也都招来了，病房里乌殃殃一堆人，却没见张艳茹出来，佣人们怕落人口实，还只得道，“我家太太忙着照顾先生太累了，才去眯会儿，还是别吵她了。”</p>　　好在医生说，脑震荡后吐血是寻常现象，又让护士给送了好几包卷纸同隔尿垫过来，染血的针头被套一应换了干净的，直忙到半夜三四点。</p>　　到了早七八点，张艳茹才一身睡衣打着哈欠出来，虽惺忪着眼，头发却不见一丝凌乱，可见是拾掇了才出来的。</p>　　推门出来，坐在林郡阳床对面高凳的佣人手一打滑，头垂了下来，蓦然惊醒，左右环顾之际看到了张艳茹，慌忙起来，结结巴巴唤了声“太太。”</p>　　“嗯。”张艳茹点了点头。“小华和景秀呢？”</p>　　她说着，美甲依翠的细指细细压着鬓发，不经意地听佣人汇报。</p>　　“小华去护士站了。医生昨晚过来交代，早要是先生有低热，吩咐去喊护士来早点测个体温，按了警铃没人来，她等了会自己去找人了。景秀说出去打个电话，让家里送餐过来得时候把我们的衣物也带两套来，可以换洗。”</p>　　张艳茹也没细细听，只点点头，忽一顿眼，“昨晚医生来了？什么时候？”</p>　　佣人忙道，“凌晨的时候先生突然吐血。”</p>　　张艳茹才听到这，心便一惊，顿了手忙朝林郡阳看去，见他唇色血色确实淡的不寻常，好在倒没什么死气了。只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些低热，但不仔细测还测不出来。</p>　　便道，“后来医生说什么了？没有生命危险吧？这么大事你们怎么不叫醒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p>　　那佣人一听，后背一热，慌忙解释道，“昨晚实在太忙，顾不。医院里又不让吵闹，我们只顾着给护士打下手，见您……睡得熟，没敢打扰。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脑震荡吐些血是正常现象，挂水的药单加了两瓶针剂，又给输了血，已经稳定了。只说低热的话要谨慎，怕烧了脑子。”</p>　　张艳茹才起床，昨晚其实她朦朦胧胧听到了外头的大动静，可实在累，也确实不再愿意替林郡阳操心劳力便翻了个身浑浑噩噩睡了去。一晚也没睡好，这会儿头正发晕，被佣人这样叽呱一通，脑壳里都隐隐范腾，眯了眼摆了摆手，半脸嫌弃，“行了，我知道了。等护士过来叫我。我去换身衣服。”</p>　　说是换身衣服，等护士来了，小华过来敲门，张艳茹又磨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已是一身高端套装，配着宝利格的新款丝巾，妆容精致，脚一双三四公分的手工小牛皮矮高跟衬得她身姿高挑，气韵犹艳，在这纯白的病房里，宛如一道不合时宜的风景线。</p>　　佣人们早已见怪不怪，倒是临送药过来的护士见了，微微抬了眼从她头顶脚底掠过视线，把药放在了一旁，嘱咐佣人小心看管，“等这瓶见干的时候按警铃，我会过来换新药的。”</p>　　“诶，知道了。”景秀刚才为了私事出去打电话被张艳茹发现，忙在她面前，恭恭敬敬送了护士出来，小心带了门，过来对张艳茹道，“太太，家里已经在来的路了，给您煨了养颜汤，还有你平时爱吃的点心。小姐的也已经备好了，等过了九点去叫醒她。”</p>　　家里的佣人都是吃过张艳茹厉害的，饶是遇到张艳茹前再蠢笨，在她手底下熬个两三年也成人精了，知道投其所好。张艳茹的软肋是林奚，只要凡是显得替林奚着想，张艳茹再怎么也不会过分苛责。</p>　　好在这事她并没有放在心，只点了点头，走过去看了看昏迷的林郡阳，站在病床前的小华立刻让开道，让张艳茹在旁边椅子坐下，又道，“太太，我去给您泡杯柠檬蜂蜜水吧？”</p>　　张艳茹在家的时候习惯了早起喝一杯柠檬蜂蜜水养颜，阿容在收拾贴身物品的时候顺手把流理台的一罐子干柠檬片连带小瓶的野山蜂蜜也送了来。</p>　　“嗯。”张艳茹点点头，也没扭头看她，只听佣人走开，拉了抽屉，不一会儿便传来轻微的金属和玻璃的细微磕碰。</p>　　张艳茹看着病床一动不动的林郡阳，背对着佣人们的目光冰冷冷，林郡阳的心脏病虽是多年病根时有发作，可张艳茹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毫无生气的林郡阳，跟死了一样躺在自己面前，这会儿，她要是把林郡阳手的输液管拔了，他是不是死了？</p>　　吊梢眼冷冷移向一滴滴往下滴着药的滴管，面无表情许久。直到身后佣人轻步来，递了柠檬水过来，“太太。柠檬水好了。”</p>　　她才缓缓移过眼，接了那杯温热的柠檬水，甜腻缠着微酸的气味冲来，让她的神思也清明了一些。</p>　　“林医生呢？”</p>　　林舒华是任职于苏氏医疗团的，自己平时也经营私人诊所，主治牙科。</p>　　佣人忙道，“昨天林医生安顿好先生，说要去跟院长和主治询问先生的身体状况，后来您睡了之后，他又来了一回，见你睡着，我们说要叫醒，他让别吵醒你，说您也累了，好像说是今天再来，还没见到人。”</p>　　“嗯。”张艳茹阖了阖眼，墙头的时钟这会儿正指九点。</p>　　她慢慢喝完了一整杯蜂蜜水，正要把空杯搁到床头柜却被旁边眼明手快的景秀接了过来。</p>　　张艳茹松了手，道，“你们也去那边眯会儿吧。”她头微瞟向靠墙的软皮沙发长椅，“留一个人在这帮我照看行了，有什么事再叫你们。”</p>　　“诶。”众人迟疑后，实在是累，也没推辞。商量了一会儿，先由小华和景秀先眯会儿，这两人昨晚最辛苦，至于另一个，昨天已经休息了几个小时，便撑着过会儿再让人来换班。</p>　　张艳茹也不管她们这些琐事，只看着林郡阳，时而看向门口，时而又看看手机，想给林奚打电话，又怕她昨天也吓了一夜没睡好，这会儿让她起来她心里不舒坦，身体也吃不消。</p>　　正犹豫，门突然开了。</p>　　她一惊眼，却见是司机并两个佣人带了早饭补汤并几个装了衣物的大纸袋子进来。</p>　　“太太，可以吃早点了。”</p>　　这一出声，才在长椅并头蜷躺下的两人又不得不起来张罗早点，等张艳茹开吃了，他们才偷偷拿了自己的换洗衣物去洗手间冲澡换衣，又出来换另一个洗漱，然后并张艳茹换下的衣物一并给她们带回去清洗，这才神清气爽又过了人过的日子。</p>　　张艳茹昨晚也没怎么吃，这会儿睡了一夜，倒腹空空，胃口很好，把炖盅的补汤喝了大半，又吃了叉烧包血糯粥，并小半个栗子肉粽。</p>　　如今离端午还远，粽子粽叶却赶着早市在市场小火了一把，肃园向来吃什么都是时鲜赶早的，红姨前天才包了一大锅粽子，昨天早才煮好吃了第一顿，没想到家里人少了近一半，只得打电话问苏晚要不要吃粽子。</p>　　苏晚这个点正在公司，早起又陪老太太他们吃了早饭，这会儿哪吃得下，便道，“红姨我吃了早饭才来公司的，这会儿还不饿呢。”</p>　　红姨想了想道，“那我等你下班前给你送公司去。带回去也好吃个早饭。家里煮了百来只，本想一家子吃几天，送送左右邻舍数量正好，谁想到……都是新鲜的，我做了好几个口味呢。”</p>　　苏晚听罢，乖巧道，“那好。要不我过去拿吧？省得你亲自送来还跑一趟。”</p>　　那头红姨却忙道，“不用不用，我去，我去。”又压了声音道，“二小姐还在家里呢。你来了她又要寻晦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现在跟姑爷那样好，犯不着过来让自己不顺心。我去，没事的，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了一并送去，横竖方便。”</p>　　苏晚倒有些想红姨做的鸡汤，再听红姨满声欢喜，不如让她忙一忙，反而能让老人家心里更高兴，便道，“我想你做的鸡汤了。好长时间没吃，馋了。”</p>　　那头红姨一听这孩子撒娇，心里一欢喜，忙道，“好好，我先去去杀鸡。自己家养的鸡，外头的好。红姨这去给你做啊。煲久了肉酥烂，都是老母鸡，可要炖好长时间，好了我给你打电话啊。”</p>　　/html/book/38/38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