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以西,密宗以东,有一处寸草不生,使幽陆之人谈而色变的死地。 此地岩石灰黑,土壤沙松,又如泥沼能陷人双足,不识此地者,往往行至一半,便被秽土吞噬,再不复见。 当界渊带着言枕词一路从北疆来到秽土之际,只见地在泥中污浊,天在云上澄清,上清下浊,泾渭分明。 但此地望而无极,望而无遮,视线尽头便是天地交汇,此交汇处,天地浑然,泥云一体。 他们停下之际,便在秽土的中心之处。 言枕词站在秽土之上,举目望去,见除前方天地开阔之外,自自己左手方向往前,有一绵延山峰自地心突起,一路如盘龙环踞大地,形成一天然屏障,将此处与他处隔开。 他来回走了两步,感觉阴森之意穿透鞋袜,抵触足心。他再深深一口气,独特的焦灼之感更从喉腔一路传递到肺腑。 言枕词不免感慨:“百年过去了,秽土也并没有太多变化啊。不管大地还是空气,始终污秽纠结。不过这座山――” 言枕词抬起头来,仔细看着眼前山峰。 他记得自己过去来到此地之时,还未有这座山峰的存在。 言枕词道:“这座山峰不会是因为你搞出的天之极而形成的吧?” 界渊道:“瞎说,巧合而已。” 言枕词一阵无语,心想居然还真是因为他的天之极而变出来的,这就真让人不敢相信是巧合了…… 说话中,界渊不紧不慢,向山峰环护的地方走去。 言枕词随同界渊走了两步。 山峰渐近,奇木独立,怪石嶙峋,这座山远看似盘龙踞卧大地,近看却像一只剥鳞掉皮的蟒蛇,就和这秽土相差仿佛。 带着言枕词来到此地的界渊目的明确,往盘山开口处径自走去。 言枕词总觉得界渊正在憋什么大招…… 界渊突然道:“好师父啊――” 言枕词警惕:“怎么?” 界渊微微一笑:“待会记得拿好你的剑。” 言枕词:“为何又是我?” 界渊:“有事师父服其劳啊!” 言枕词不免提议:“在说这句话之前,你先变回原音流……” 界渊突然愉快道:“要不然这样,待会由我动手也行。我们先打个赌,我输了,这一路便都由我来动手;你输了,这一路你穿着女装动手,如何?” 在原音流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言枕词深深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他组织一下语言,正要开口,界渊耳朵一动,突然笑道:“他们来了,好师父,你的决定也太慢了――” 言枕词耳听界渊声音,眼前一闪,见一道细小黑影紧贴地面,如电飞射界渊足踝。 言枕词掣剑在手,剔透之剑轻巧一旋,便将那道细小黑影一斩为二。 剑宫至宝斩百魔破万法,世间邪祟之物,少有不能敌。但这一剑下去,那道细小黑影却没有立刻死亡,反而如蛇似蹦跳两下,再行前飞,速度更快!言枕词剑光再展,将黑影拦于剑下,一瞬停顿,言枕词发现黑影乃是一条黑色蚯蚓,此蚯蚓别有不同,前后均为头颅,方才一剑中分,反而为这两头蚯解了束缚。 看清黑影模样,言枕词再一运劲,离禹尘剑散出微光,微光携带阳刚之力,侵入两头蚯身躯, 蚯蚓落地,彻底不动,但山峦之下,又冒黑影,这些黑影全为人形,大多人身着兽皮,少数有衣服蔽体。他们双眸沉沉,闪烁冰冷凶光,身形半蹲半立,手持弓矛枪刀,如同野兽盯紧食物。 言枕词一眼扫过,发现了这群人更为奇异的地方:他们每一人的手掌上都有六根指头,左右手相加,总共一十二根。 “哎呀――”界渊惊叹一声,仿佛受到惊吓,干脆利落一闭眼,倒在了言枕词怀中。 言枕词眼明手快,将倒下的人抱住。但抱住之后,他看着四周慢慢围上、虎视眈眈的怪人,突然间没有了动手的兴致。于是他也干脆利落把离禹尘剑往天上一丢,剑尖半空倒转,直插言枕词背上剑鞘。 言枕词一手环着界渊,一手高高举起,诚恳道:“大家何必打打杀杀?你们想要什么?我,还有他,都愿意配合你们。” 怪人纷纷一愣,停下脚步。迷惑不已中,他们相互对视,其中一个皮肤泛紫的人口音生硬走调,像是一只学艺不精的鹦鹉怪声怪调地学人说话:“你们……练武了……为什么……不反抗?” 言枕词保持微笑。 有这么个同伴,我能怎么办?有这么个同伴,我也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