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见了方誉之后,老皇帝的表现就很奇怪。除了每日抽出一个时辰与方天师喝茶论道,其余时间不但丝毫没有收敛,且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选秀上,金丹照吃,美女照睡,在荒淫无度的昏君道路上一往无前地走了下去。 他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不上朝,不理政,除了那宝贝皇孙之外,不见任何官员,且两人每次见面都透着一股偷偷摸摸的感觉,绝无第三人在场,就连最靠谱的眼线王礼仿佛都彻底的远离了皇帝的生活,无法再给姜云提供任何情报。 这种奇怪的现象至今已足足持续了近一周时间,不过朝廷方面倒是没出多大乱子。直到这一日,身处后宫的姬重,下了一道圣旨发往朝殿。 这是一道人事任命,鉴于御史中丞寇大人年事已高,皇帝恩准其告老还乡。另赐周昂同进士出生,进入御史台供职,顶替寇大人之职。 当王礼以那特有的尖锐嗓音将圣旨读完,整个朝殿时就炸了。 这道圣旨太奇怪了!无功名,不入品,这是常理,也是大周立国之后铁打的规矩。就以当朝来说,三十多年来,只出了一个御赐同进士出生,就是姜云。这是什么意思?往白里说,皇帝不惜动用特权也非得让这个人入朝当官,这是何等的恩宠? 非大才,大功不可!帝王权倾天下,却也不能率性而为,尤其是这种动摇国本的行为,可一不可再,否则你御赐的同进士太多,谁还寒窗十年苦读考科举? 先前姜云是个特例,群臣一致通过,最大的原因并非他所立下的大功,当朝官员都是读书读出来的仕途,谁也不乐意看见任何人走捷径成功当官,守卫吴县功劳虽大,还不至于让他们如此大方。同意的根本原因在于当时天下都以为姜云已经死了,这才是关键。 他的性质是追封,除非追封王侯,否则谁也不会无聊到去跟一个死人计较。至于没死成又回来了,那是他运气好,谁也没法多说什么。可如今又是怎么回事?一无功,二无才,闻所未闻的一个人物,不但御赐了功名,甚至开创了大周立国以来升迁的最快速度。 无品,直接升上了正四品,连跳十二级! 朝廷的官位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这周昂又是个什么东西!群臣顿时不干了,年纪大的开始痛哭流涕直唿先皇,年轻的骂骂咧咧,大谈朝纲法纪。横竖一个意思,这个叫周昂的,让他打哪来赶紧滚回哪去。 乱成一锅粥的朝殿,最终在皇太孙姬启运出现之后才发生了转变。他当殿呵斥众官,当即表明了自己对于周昂的支持态度,姬启运的表态,时让太孙一党回过了味,阵营悄然发生了转变。这一局面让其余官员也迅速琢磨出了些味道,不正常! 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蛇无头不行,幕后的老板尚不知情,更无表态,他们也不好顶着太孙蛮干,有一个算一个都悄然闭上了嘴巴。这一人事任命在各怀鬼胎中,顺利实行了下去。 但暂且默认,不代表欣然接受,当消息从朝殿传出之后,各方巨头各自展开了调查,势必要摸清这个叫周昂的所有底细。这其中,财大气粗的方家行动最快,在关中商盟的能量运作下,一封极为详尽的文书几乎在一日之内就呈上了方雅清的桌前。 这个集智慧和美貌于一身的女子,面对手上的书信,首次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这个叫周昂的,并没有什么特别夸张的背景。他只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混子,混迹在大街小巷的地痞。若说特别之处,也不是没有,这是个狠人。胆子大,下手狠,逞凶斗狠往往会下死手,没什么顾忌,是个目无王法之辈。小小年纪,便已是县府大牢的常客。 就在不久前,还因活活打死了一个同村的村民,被府衙叛了个秋决之刑。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狠人,竟然会对流风子俯首帖耳,两人自幼相识,又住在同一个村子,周昂足足比他小了五岁,从小便是一个跟班狗腿子形象。对流风子,他是打从心底里尊敬,甚至当得知流风子对自家姐姐有点意思时,他立马做起了全家的思想工作,巴不得尽快与流风子建立起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 而周昂的姐姐,恰恰就是前些日子刚送入宫中的柳如烟姑娘。不过两人的关系倒也并非亲姐弟,周昂的母亲在生他时就难产死了,他父亲续弦时,柳如烟的母亲是带着她嫁入的周家,故而姐弟两人感情虽好,却不是同一个姓氏。 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流风子同样是个狠人,当他和姬启运搭上线,得知皇帝需要选秀时,当时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这位“未婚妻”的身上。山沟沟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在流风子眼中,柳如烟已是这世上最为美丽的女子,不怕皇帝不欢喜。他连哄带骗,甚至不惜以救周昂一命为借口,最终成功将名义上的妻子亲手送上了老皇帝的龙榻。 被未婚夫出卖,伤心欲绝的柳如烟满心绝望,自认一生已毁。横竖已是这般结局,她倒也想开了,在曲艺承欢之下,果然让老皇帝心花怒放,不但赦免了周昂的罪过,甚至一道圣旨,直接将这位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小舅子”提拔上了御史中丞的位置。 一个为皇帝炼丹的道士,一个皇帝枕边人的弟弟,如今俨然已是姬启运的左膀右臂。 看着手上的资料,方雅清不由摇头失笑道:“三个废物点心,凑一块去了。” 周昂的底子不断传到了各方大佬手中,包括方雅清在内,众人皆是无奈一笑。这么个东西,谁也不会把他当回事,皆以为此乃老皇帝任人唯亲的任性之举。打死他们也想不到,人事任命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第二日,这位新任御史中丞便大摇大摆地走马上任去了。 “不屑”两个字,在御史台众官脸上写地异常清晰。无论在哪,老人给新人一个下马威,打压下新来的锐气,本就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同为御史中丞的田括田大人,当即摆下了龙门阵,设了不少为难之事丢给周昂,原以为这小子应该懂些规矩,却不曾想,这一下子当真是惹上了阎王爷,纯粹找死。 周昂当了官,但骨子里依然是地痞,哪里懂得半分官场规矩?他对江湖规矩倒是很明白,谁拳头大就听谁的。可怜那田大人已年近六十,却硬生生在御史台让周昂当众给打了个半死。 田括当了一辈子的官,哪里受过这等屈辱?悠悠转醒之后,当即就让家人把他抬去了宫中,誓要找皇帝告御状。满心气愤的他在御书房外躺了几个时辰,愣是没等到姬重召见。皇帝直接从后门开熘,回后宫去了。 田括也是个驴脾气,不让他告状?那他就回去,明个再来!非得告上一状方才甘心。让家人重新将他抬回家去,他早早便睡下了,只想养足了精神应对明日的战斗! 翌日。 田括尚未起床,周昂便大摇大摆地带着三十多个宫卫闯入了田府。 “田大人,你的案子犯了!随本官走一趟吧!”周昂随手将几张证词丢上了他的老脸。 田括拿起一瞧,心当时就凉了下来。六七张证词,全是他收受贿赂的证据,铁证如山,根本容不得他抵赖。 “本官要见陛下!”他丢开证词,挣扎着爬起床来。面对如此局面,他心中依然存了一份侥幸。因为他所收取的贿赂,并非是他人给的,而是自己家人所赠。 田括是襄阳田氏分支,自幼便知此生无缘进入家族核心,这才发奋苦读,在家族资源的帮助下,入朝为官,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地位。他的存在,就是为家族服务,归于家族能量的一部分。 帮家族做了事,得到家族的赏赐,这有什么错?别说是他,朝廷大半官员不都是这么过的? 田括认为,自己还有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