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是悦城最为繁华的经济中枢,地价极高,非巨富之家,无力在此置地行商。酒家,青楼,布庄,当铺,各行业业的东家,必是背景极深之人。异常宽阔的街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几队戎装整齐的护卫,来往巡弋,维持道路通畅。任何人不得长时间驻足,更别说举摊行商的小贩了。 是以整个西街,一眼瞧去,极为清爽,类似于后世的“商业街”,建城之时,此地便是商业用地,并无民居环绕,与别处档次不同,物价极高,来往顾客颇为重视身份形象,故而来到此处之后,姜云便觉自己这一席破衣烂衫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甚是扎眼。 陆良却显然是此地常客,熟门熟路地带着姜云穿过两条街道,来到了西北处的一栋楼前。此楼约莫四丈多高,分为三层,形似塔状,极为宽敞。二楼塔环处赫然挂着一张巨大木匾,上书四个大字――“豪门赌坊”。 姜云一愣,愕然问道:“大少爷,您就是来这办事?” 还真特么是纨绔子弟啊!原还以为他有什么要事,结果是跑来赌钱!你那妹子矜矜业业理着家族之事,为了钱都愁成啥样了,你这当哥的倒好,不知为她分忧,跑赌坊来送银子,这不操蛋么! 在姜云看来,去赌场,就是送银子去的!十赌九输,这是俗话。古代的赌场与后世不同,没有形形色色的赌具,也没有赌客之间的搏杀,只有赌具的祖宗――骰子。赌场才是庄家,是所有赌客唯一的对手。 千百年来,谁见过赌场赔钱的?当然,十赌九输嘛,还是有一成几率赢钱的,可那赢来的也只是些不痛不痒的小钱。输钱还算运气不错,你要赢了大钱,就怕回头输了小命! 当然,话说回来,陆良的身份摆在那里,任凭这赌场背景多大,只要开在水北地头,就没人敢对他下手,何况这里是悦城!所以最后的可能性也排除了,陆良一旦进了这栋楼,就是送钱去了。 想到陆逊那精致可爱,却干瘪可怜的荷包,姜云心中不忍,很难得地好言相劝道:“大少爷,以小人看,您还是别进去了,会输的。” 这就是忠言逆耳了。说起瞎话,姜云向来游刃有余,大多情况下还能换来对方的一片赞美感谢,如今难得说句实话,却顿时让陆良沉下了脸色。“乌鸦嘴!你会不会说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被他呵斥了一声,姜云也不方便多说什么,最后提醒了一句;“大少爷,您可考虑清楚了,这月例钱就这么多,万一输了,往后的日子您打算怎么过?” 陆良攥紧了拳头,一脸挣扎之色,沉默半晌后苦着一张脸道:“晚了啊,上次来这里,已经输光了,还欠下了赌场不少银子。” “啊?”姜云懵了。“您都欠赌债了?多少?” 陆良颤抖着神出两根手指,双唇一阵哆嗦,没出声。 “二十两?”姜云倒抽一口凉气。“输光了不算,您还欠了一整个月的例钱?哦不对,纠正一下,按照如今标准来看,您得不吃不喝四个月才能还清。” “。。。”下人就是下人,眼界也就这么一点了,陆良无奈一叹。“是两千两。” 姜云已经说不出话了。你可真行!一场豪赌,输了十几年的工资。 “你说吧,还能怎么办?”陆良掂掂手中的银子,咬牙道:“我思来想去,只有博上一搏,靠这点本钱,把输的都赢回来!” 您可真逗!靠八两碎银子,想从赌场身上扒下两千两,没睡醒吧?这简直就比陆家立刻出兵一统夷州更不靠谱。 “要不,告诉大小姐?让她给您想想办法。”姜云说着,突然面色一狠。“实在不行,咱就发兵,寻个由头,封了这家赌场,赌债自然不用还了。” “啪!”姜云头顶一疼,便挨了一个脑瓜,陆良愤然道:“本少爷是什么人?啊?是赖人银子不还的无赖匹夫么?” 这话怎的如此耳熟?当日初到吴县,寄居城隍魄庙时,无忧子那神棍好像就经常如此评价自己,姜云脸上微微一烫。 “走,进去!”陆良深吸口气,豪气干云道:“本少爷欠下的债,自己会还,胜败在此一举,一会记得给我摇旗呐喊,赌钱么,气势最为重要,千万不能弱了声势。” 尚未进门,便被门口站着的四个彪形汉子挡住了,其中一人双手环胸,瞧着他们淡淡说道:“本赌坊不足十两赌资禁止入内,你们两人,有二十两银子么?” 陆良从怀中掏出陆府腰牌,傲然道:“我乃陆家大少爷!瞎了你的狗眼,问本少爷要赌资?还怕我赖你们银子不成?滚开!” 大汉远远扫了眼腰牌,也没胆子上前确认,笑着退了一步。“原来是陆少爷大驾光临,小人眼拙,您请。” 两人推门而入,一进赌场,顿时一股热烈的氛围便扑面而来。姜云放眼望去,整个大厅放置了约二十来张赌桌,每张桌边都围绕着十几个嘶声大喊的人影,一双双眼睛瞪得老大,双手奋力敲打着桌面。 “哟,这不是陆少爷么?今个怎么有空来玩玩呐?”一声娇笑声传来,迎面走来一个女子。 姜云定睛一看,心中不由叹道:好一个美貌少妇。 这女子二十多岁的年纪,五官不算特别美艳,但步履之间却尽显风情,显然不可能是一个青涩少女,身着一身亮红薄纱,内衬鹅黄短袖丝衫,下身一条淡蓝百褶裙将其身姿衬托地更为修长。女子肤色似雪,柔嫩地皓腕微微举起,轻轻捋了下耳边秀发,一颦一笑,甚是勾人心魄。 陆良瞧见她后,却是一脸尴尬之色,俊脸微微涨红,不自在地说道:“箩老板,您可是大忙人,倒是我该问一句,今日怎么有空来悦城啊?” “奴家在悦城也有产业啊,怎的?陆大少爷不欢迎奴家么?” “怎会呢。”陆良强笑道:“非是不欢迎,实在是有些怕见您,实话说,上回欠贵赌坊的银两,在下还没凑齐呢。” “无妨,您陆大公子的身份,就是最大的保障,奴家对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女子嫣然一笑道:“您尽管玩,若银子不够,直接去账房取就行,回头奴家与管事打个招呼。” “哎哟,那就谢谢箩老板了。”陆良心中一喜,本钱太少是硬伤,有钱才好翻本。 “多大的事儿,您玩好就行。”女子一顿,看了姜云一眼,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我家下人。” “哦。”女子点了点头,忽然展颜一笑。“奴家刚购了一些货物,现在赌坊正忙,没什么人手去搬运,陆少爷可否割爱,借这位小兄弟一用?” “行!小事。”陆良爽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对姜云说道:“你跟着箩老板去吧,忙完了直接来三楼找我。” 靠!哥在陆府干活好歹还有工钱,如今出府了还得义务劳动?见女子摇曳着美臀已转身进了后堂,姜云满心不悦,却也不得不快步跟了上去。 哪知刚入后堂,拉上门帘后,女子突然变了面色,万种风情瞬间消失地干干净净,一双俏目严肃地扫视着姜云,正在他一头雾水之时,女子突然提起裙裾,双腿一弯便跪了下去。 “你干嘛。。。” “祖神教护法,暗盟梦月堂堂主,梦箩,拜见尊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