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客栈。名字有些逗,但在悦城的客栈行业,知名度却是数一数二的。客栈不大,上下两层加起来不过十多个客房,其特点是高雅的布置,周到的服务以及。。。昂贵的价格。 这还不是一般的贵,即便是一楼的普通客房,每日住宿费都不会低于一百两银子,至于二楼雅间,少于三百两根本没有入门的资格。入住这家客栈,意义已经超越了简单的住宿,更多的是一种身份象征。 此刻,在二楼最为豪华的一间客房内,李家兄妹围桌而坐,品着香茗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李妍兴致不高,虽说为了家族,她已经做足了献身的准备,可真到了悦城,打听清楚陆良的为人品性后,她又有些反悔了,这事怎么瞧都不靠谱。 性子轻浮?这是爹对于大哥李文成最多的评价,但与这位陆大少爷相比,这个词汇显然得重新定义了,他已经“浮”出了新高度。远的不说,光说女人吧。据传最近几年,他至少爬上过上百个女人的床,这不是种猪是什么?自己虽然不是完璧之身,却也是意外所致,并非自甘堕落,水性杨花,与陆良相比,李妍只觉自己简直就是一朵纯洁无暇的白莲花。 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她很想把心事与李沐说说清楚,可一想到李善的病况,她就无法开口,尤其每当李善教训李文成时,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羡慕之色,羡慕水北有一位能干的陆家小姐,同样是女儿,自己无法支撑李家也就算了,若是一点忙都帮不上,这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自尊心不许她退缩。 在这种复杂心绪的煎熬下,李妍的精神迅速萎靡了下去,平日里的嚣张跋扈早已消失不见,反而透出了几分病态的柔弱,仿佛对所有事都失去了兴趣,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小妹?小妹!” 李沐一阵急促的叫唤,让李妍渐渐回过神来。“怎么了?” 瞧她这模样,李沐就知自己方才一番话算是白说了,他捏了捏眉心,重复道:“王管事传信回来了。爹预料的一点没错,陆家小姐对联姻之事该是赞同的,只是。。。那位大少爷似乎有点意见,现在还在僵持着,你看咱们是不是该寻个时间,亲往陆府一趟?” “意见?他有什么意见?”才回过神的李妍一时没能理解。 “大致就是。。。不想娶你。” “啊。”李妍木然地眨了眨眼,半晌之后声调陡然转高。“啊?他有意见,不想娶我?我还不想嫁他呢!二哥你说说,就这么一个废物点心,他怎么有脸挑?” “。。。”眼瞅着妹子本性再次抬头,即将大发雌威,李沐赶紧打圆场道:“小妹,你也不必太过生气,此事爹不是早有所料么?那陆良好歹是陆家长房长孙,身份摆在那里的,什么女人他没瞧过?终身大事,若连对象什么模样都没见过,有所顾虑也在情理之中。你看咱们是不是亲自登门一趟?” “要去你去,我不去。” “可别啊,我自己去顶什么用,你才是正主。” “还是等等吧。”李妍沉着脸道:“看看陆家态度再说,王管事登门提亲,我已经够丢人了,如今还让人挑三拣四的,不上门还好说,若亲自登门最后让人拒绝了,咱们李家的脸往哪搁?不管怎样,那位陆大小姐一日没有决定,我便一日不会去陆府。” “可咱们老在这等着也不是个事。” “出去转转吧。”李妍笑了笑道:“第一次来悦城,总得好好游览一番,瞧瞧这与咱们临海屯有多大差别。” “也罢,那咱们就出去走走。” “滚,别跟着本少爷,瞧见你们就烦。” 简直岂有此理!就因为不满意这桩婚事,娘竟直接打算将他禁足,逼迫自己答应,还派了两个小厮一步不离地紧跟着,横竖不让出门。对蔡柔他还真不敢怎样,对这两个下人,陆良哪会有所顾忌,一番恨声痛骂之下,还不是成功走出了陆府大门? 不过出来是出来了,一整天的心情却也被破坏殆尽。心中憋着一股无明业火,陆良沉着脸,一步步走下府外的台阶,顺道走向了对街。 街道那头,早有三个衣着华贵的青年正在守着,见陆良到来,他们停止了攀谈,转身向他迎去。领头的青年名叫周麟,与陆良关系极好,算是酒肉知己,外出胡闹向来焦不离孟。一个撞面就瞧见了对方的臭脸,周麟不由好奇道:“咋了?良哥,谁惹你了?说说,咱兄弟收拾他去!” “闭嘴!”陆良恶狠狠道:“我娘惹我了,你收拾一个我瞧瞧。” 马屁拍上了马腿,周麟讪笑着不说话了。 “说吧,今个上哪去?”陆良没好气地问道。 “踏青?” “懒得跑。” “要不喝酒去?” “你傻啊!大清早喝哪门子酒?” 周麟回头与身后两人互相看了看,苦笑道:“还是您决定吧。” 陆良朝陆府大门望了一眼,琢磨道:“逛窑子去。” “啊?”大清早的,上哪门子青楼啊?昨夜忙活了半宿,小兄弟这会睡得正香,想来是有心无力的,周麟建议道:“要不咱赌钱去吧?” “赌钱?我憋着火呢!赌输了岂非火上浇油?不成!就去窑子,不泄泄火,一整天我都不痛快。” “那也没办法,您今日还只能憋着了。” “怎的?不想去?得了,你不去我自己去。” “您去不了,今个悦城所有的青楼都打烊歇业了。” 青楼都打烊了?陆良愣道:“你寻我开心呢?” “我哪敢!您还不知道呢?”周麟奇怪地看着他。“昨日水军大营有几百士卒入城了,游玩了大半日,到了夜晚几乎将所有青楼都包下了。几百个生精虎猛的汉子!整整折腾了一宿,把那些浪蹄子收拾地干干净净,到了这会,怕是一个都下不得床呢,拿什么营业?” “。。。”陆良不说话了,想来能有这大手笔的,除了他那妹夫,整个悦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想不到,当兵的如今也有这等福利了,自家妹子居然睁一眼闭一眼,放任不管,这事还真够稀奇的。 青楼去不了,陆良想了想,这才道:“算了,咱们喝茶去。” “哪家?” “闲云楼吧。” 闲云楼,是一件颇具特色的茶馆。青楼能喝花酒,卖点却在陪酒的姑娘,茶馆卖的是茶,但真正的引人之处却是那些口吐莲花的说书先生。说是说喝茶,实则是奔着听书去的。 闲云楼与同行不同,这是一件连锁茶楼,在悦城,临海屯,岩城都有产业,茶楼内的说书先生也不是从外招聘,而是内部专门培养出来的,他们不说经典故事,不谈传说轶事,更不评人物传记。所言者,皆是发生在夷州地界的真实故事。 从各地不断收集故事内容,稍加渲染,再略带夸张地展示在客人面前。拿真实事件为底子,加上讽刺,调侃为主的表现方式,显然极对百姓的胃口,价格方面也颇为低廉,故而前来喝茶的顾客络绎不绝,从开张起,整间茶楼便人满为患,极是热闹。 这间茶楼的老板绝不是个笨蛋,祸从口出的道理他当然明白。闲云楼谈天说地不假,但对于本土人事皆一字不提,他们在水东说水北,在水北谈水西,在水西聊水东。三大家族的嫌隙,就是他们用来赚钱的最大资本。 陆良带人来到此处后,情况与想象中的完全一样。 茶楼,客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