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也没发现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姜云也懒得继续费那心思,将床榻上的衣物逐一放置在一旁的木架上,放完之后,一眼瞧去,还真是整齐了不少,哪件衣服在什么位置,一目了然。不知不觉间,倒欠下了这妮子一个人情,改日得买件礼物还了才行。 事已干完,也该去见见媳妇了,姜云推门而出,健步向养心屋迈去。 路经后花园,远远瞧见一个人影抬着扁担,两头各挂一个木桶,姜云定睛一瞧,这不是陆谦老爷子么?好歹是长辈,他想了想,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陆爷爷,近日可好?哟,瞧这两大桶肥料,挺重的吧,我帮您抬吧。” “小姜啊。”陆谦看了看他,老脸和蔼地笑了笑。“可别,前些日子老朽可闷坏了,好不容易等到叛军走了,出来活动活动,挺好的。算来许久不曾见到你了,出远门了?” “劳您记挂,出门办了点事,今日才回来。” “哎。”陆谦卸下扁担,微微一叹。“事我都听说了,是咱们陆家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可熏儿的事,向来由她自己做主,老朽也不方便多说什么。这样吧,回头老朽多注意下,帮你物色一门亲事,断不会委屈了你。” “。。。”姜云这会算是弄明白了,小蝶的话绝非无的放矢,自己在陆府,名声是彻底臭了,活脱脱就是一个被人甩了的王八形象,他不由苦笑道:“那就麻烦您老了。” 见姜云似乎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陆谦不由松了口气。在他看来,陆熏与姜云那场半吊子婚事,纯粹就是胡闹,没有三媒六娉也就算了,哪有不通知长辈就稀里糊涂地把事办了的道理?知道这事后,陆谦立刻就找人了解了下当晚的情况,也知道了杨李连三家逼婚的事,想来是自己这孙女采取的权宜之计而已。 他本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但问题是两人在宾客的撺掇下,竟当众拜了天地,而且根据可靠消息,姜云那日是在自己孙女闺房中过的夜,这样一来,事情可就有点复杂,再不能单纯的以胡闹糊弄过去,此事不但牵扯到了陆家的名誉。悔婚这事,说到哪里都不好听。更会影响陆熏的名节,让一个没有夫妻名义的男子在闺房过夜,这就更不好听了。 考虑了许久,陆谦决定听凭自然吧,他不管事,没多少争胜之心,门当户对的观念自然就没这么深,将错就错也不是太难接受,原本想来,若是孙女坚持,他干脆睁一眼闭一眼,默认算了,回头重新将婚事按照流程办上一办,也挺好。 却不想杨李联合进军水北,连家父子举兵反叛,孙女入夷南莫名其妙嫁了人,还借来了兵马平叛,这一连串的事,让陆谦有些不知所措,姜云这头的事,可就尴尬了。 自己现在的那位孙女婿,不用瞧都知道是个能量极大的人物,陆家断然是得罪不起的,一女不能嫁二夫,于情于理,只能牺牲姜云了。 故而面对姜云,陆老爷子心中多少总存着一份亏欠,相比以往,自然也就更热情了几分。 见姜云打了个招呼有离开的意思,陆谦想了想,道:“时间差不多了,一起用个晚膳吧。” “呃,不用麻烦了,我自个去外头吃点就行。”陆谦性格平和,比较容易相处,姜云见他向来没多少压力,可陆熏那些叔叔婶婶的,可就不好说了,姜云目前还没做好与他们见面的心理准备。 “麻烦什么,用个膳而已,来吧。之前你教老朽的制冰之法,甚是奇妙,如今天气渐冷,老朽还想向你请教下如何保暖呢。” “那成。”姜云笑了笑道:“这回小子就教您做个暖宝宝,冬天极是好用。” - 陆谦为人随和,却不代表他不重视长幼尊卑,所谓的时间差不多,仅是相对于他自己而言的。等两人走入左院饭厅之后,陆家众人早已齐聚一堂,围坐在圆桌前,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着老爷子入座。 堂上除了陆谦代表的长房一脉所坐的大圆桌外,尚有五张小桌,落座的众人虽也姓陆,确是如陆小雅一般的支房远亲,在陆府地位显然不可同日而语,从桌子大小,菜品数量上可见一斑。 见老爷子走入大堂,众人赶忙站起身来,用注目礼先行打了个招呼。陆子羽挪开椅子,走上前去虚搀一把。“爹,赶紧坐吧,大伙等了许久,都饿了。” 陆谦顺势在主位坐下,微笑着向门口的姜云打了个招呼。“小姜,来坐,别客气。” 众人这才发现门前还有一个人影,数十道目光不约而同地向姜云望去,目光之中的意味极其复杂,冷漠的有,不屑的有,嘲笑的有,怜悯的有,更多的是蓄意围观。 唯有一道目光带着欣喜之色,那是陆家大少爷,陆良。他瞧见姜云,忙向他挥了挥手道:“小云,过来这边坐。” 就陆家而言,如今和姜云关系最好的,除了赵俊人之外,怕也就这位陆家大少爷了,两人是钱袋子里滚出的交情,虽说关键时刻酒肉朋友未必靠谱,但在目前这种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情形下,陆良的热情还是让姜云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老爷子和陆良都发话了,陆子羽夫妇没吭声,算是默认他上桌了。他们一早便已听说姜云,赵俊人与自己儿子合伙开买卖的事,且酒楼日进斗金,收益极为可观。陆良虽是个不学无术,善于挥霍的败家子,但为人极是孝顺,手头有了银子,陆子羽夫妇的礼物从来不曾断过,直把两老哄的眉开眼笑,感觉儿子有出息了,不但能养活自己,还有余力孝敬父母,也算是一件美事,对姜云自然少了几分排斥。 姜云应了一声,刚往前走出两步,却不想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三婶朱淑贞扫了眼陆良,语带苛责之意,淡淡说道:“还有点规矩没有?陆家主桌上,何时坐过外人?” 一句话,让陆良闹了个大红脸,他心中虽气,却也不敢出言顶撞。陆府中,除了陆谦和陆熏之外,就属这三婶地位最高,她是朱老爷唯一的子女,相当于是以整个朱家为嫁妆,嫁入的陆府。 朱家原是水北有名的望族,不似陆家般军政立族,他们行商,家产极为丰厚。朱淑贞嫁入陆府后,与二婶蔡柔安心持家不同,她专门负责陆家与大周之间的贸易,手中掌握着陆家一半的经济命脉。陆谦平日不喜理事,陆熏又懒得管这些琐碎杂事,加上陆子邦性格之中有些惧内,故而在陆府之内,朱淑贞可谓是说一不二,很是强势。 陆良作为一个晚辈,哪里敢与她叫板,垂头丧气地拾起小杯喝了口酒,闭上了嘴巴。 当着我的面教训我儿子,当我死了么?陆子羽不悦地皱起眉头,眼角偷偷瞄了下老爷子,见他面色如常,想了想,没有说话。倒是作为母亲的蔡柔,终是心疼儿子,不由开口打了个圆场。“淑贞,不必动气嘛,小良也没别的意思,这不是按着老爷子的话头在说么。” “柔姐,这话可就不对了。”朱淑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爷子那是客气呢,小良这一番话,难免会让一些人把客气当福气。我陆家又不是小门小户,上千年传下的规矩可不能废了。” 说着,她看了眼陆谦,笑道:“老爷子,您说是吧。” “呵呵。”陆谦依然是一张弥勒佛般的笑脸,和善地说道:“小姜先前帮了老朽一个大忙,方才在外偶然遇见,是老朽叫他过来一起用个晚膳的,这事确实是老朽考虑不周。” 他向着姜云,歉声道:“小姜呐,府里确实有这个规矩,老朽也不好破例,你就在下面随便寻个位置先坐吧,改明老朽自己再请你一次。” “无妨。”嗨,瞧这事闹的。才刚进门就让人给了个下马威,面对陆熏的家人,也不好真与他们计较,他随口应了一声,在身旁的小桌处寻了个空位,一屁股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