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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道扬镳

卫水申火 lyrelion 4604 2024-04-18 17:29
  分道扬镳  醒来时,帷幔层罗,焚香依依。举目窗外,已是午后。  一片温凉触及额角,回目时,不由一愣:“长…长公主?”  崇明长公主浅浅一笑,将块帕子置我额际。  武圣立在榻侧,皱眉道:“散了朝就不见人影,正要派人寻你,城都御使却来告你纵马京城,袭扰无辜。”  我正欲开口,崇明长公主忙道:“也没甚麽,高公公至你府上,恰巧见着林尚书送你回府,只说今儿不爽洁,撞了秽物,迷了心眼儿,这才将你送进宫来。”  武圣挥挥手,自有御医上前诊脉,又视瞳仁。嫌他麻烦,遂举目强笑道:“儿臣今日失礼了,定厚偿所扰百姓。”  武圣瞅我一眼,口里却道:“太医?”  医者垂手退下禀告:“三王爷乃是气急攻心,悲伤过度,郁结于肺,这才吐血…”  崇明长公主惊道:“吐血?”  御医头垂得更低:“量虽不多,却已伤肺脾。三王爷常年征战在外,战事繁重,自然调理不当;国事操劳,心思细密,难免伤神。何况,三王爷身体底子就弱,实在经不起折腾了。而且,而且…”  武圣沉声道:“而且甚麽?”  御医一抖,叩头不止:“而且三王爷身重剧毒,能活到今日,实是匪夷所思。”  “中毒?”崇明长公主面色一白,手里一抖,帕子歪下,盖住我眼眸。  御医声儿一颤:“确是如此。”  “甚麽毒?”  “似是,似是琥…琥珀霜。”后头几个字,几乎是挤出来的。  我自轻移锦帕,并不言语。  武圣挥手斥退众人,崇明长公主嘴唇一动,武圣使个眼色,她虽不情愿,却也只得行礼退下,轻掩舍门。  武圣负手踱了几步,低声道:“谁下的毒?”  “儿臣…不知。”我斟酌着。  “何时中的毒?”武圣立住,回身望我。  “于申…汐阑时。”  他行至榻侧:“多久前的事儿?”  “月余。”  “为何不告知孤?”  “也不是甚麽大事儿,何苦…”  “啪!”武圣手一扬,结结实实打了我一记耳光。  我冷冷一笑,仰面直视,毫不忌惮嘴角留下浊湿。  武圣叹口气,抚我唇角:“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怎能毫不用心?”  “父王言重了。”我淡淡回了一句,扭头让开。  武圣伸手触空,面上有些讪讪的:“又使甚麽性子?”  倒觉好笑:“使性子?不知父王与我,谁更多些小孩子气?”  武圣大怒,一拍床板:“放肆!苏清是这麽教你规矩的?!”  我摇头叹道:“父王,若出尔反尔也是宫里的规矩,那我宁可不学。”  “你意思着孤出尔反尔了?”武圣眯起眼来,“说明白了,免得你心里不痛快!”  事以至此,我反倒无所顾忌了:“父王亲口允了儿子,放了连之一行,为何反悔?”  “孤不曾食言。”武圣瞅我一眼,满满威仪,“若非放松看守,他们能轻易逃脱?”  “那为何又派兵来救,作个截击假相,好痛下杀手麽?”  “孤不曾派人来救,只叫他们自行逃脱罢了。”  我一皱眉:“那为何…”  武圣咳嗽一声:“来人是谁,手下人怎麽晓得?又怕是对头,怎能放心?”  我猛的一抖,心头浮过一念,忙的翻身下床,给他跪下叩首:“儿子知错,父王莫怪!”  武圣本伸手欲扶,闻得此言,又顿住:“你以为甚麽?”  我咬牙切齿道:“真论起来,还是儿子的不是,不过,不会叫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先起来。” 武圣略一沉吟,“你以为是韩焉?”  我倒不十分惊异:“父王以为如何?”  “孤不好说甚麽,只是来人蹊跷,不能不慎。”武圣瞅我一眼,“韩焉有甚麽不对麽?”  我摇摇头:“父王,儿子眼下说不好。”  武圣坐于榻侧,轻叹道:“死者已矣,莫念为上,免得,免得误了那孩子身前身后。”  我垂首不语,武圣踌躇一阵,方讪讪道:“那孩子,叫文思是麽…”我瞅他一眼,他别过头去,“孤,孤看走眼了。”  我冷笑一声,挣扎起身,行了两步,又立住道:“不枉父子一场,你我皆看走眼了。”  一片静寂。  我自出门而去,不再言语。  转出宫门,就见着连之。负手踱步,顾盼连连。见着我,忙的奔过来。赤红双目,牢牢握吾手,一叠声儿的唤道:“怎麽起来了,太医怎麽说?”  我摇摇头,他急道:“莫非又和武圣口角了?你身子不好,何苦惹恼他?”  我轻道:“回府吧,累了。”  连之叹口气,压下满腹话儿,只道:“也是。”  正欲上马,一个小太监牵匹马赶来,口里唤道:“三王爷留步,留步——”  皱眉停步,他忙跪下道:“皇上口谕…”  闻言不乐,却也只得下马,正欲跪下,小太监忙的拦了:“三王爷请起,皇上说了,王爷今儿不大好,规矩就免了。”  我望他一眼:“那就有劳公公了。”  他忙的打个躬:“王爷言重了。皇上说,王爷忠心为国,不宜操劳,特赐马代步。”折身牵马过来,双手捧了缰绳奉上。  我面上一笑接过:“悬光骢?好马,好马!”  小太监陪笑道:“皇上还说,今儿王爷早些回府歇着,莫要饮酒,莫要…”我一瞪眼,小太监身子一抖,不敢再言。  连之忙拉他过去,塞块银子,口里笑道:“有劳公公了,下官自会将王爷送回府上,请皇上放心。”  小太监笑笑,也就告退了。  连之待他走远了,才回身轻道:“板着个脸,吓得死人。”  我理理马儿鬃毛,不咸不淡道:“连之,我想先去个地方。”  “我晓得你要去何处。”连之叹口气,“我不放心。”  “那你与我同往也无不可。”  连之浅浅一笑:“你先去,我身上只带着银子,没有带酒。”  也就一笑,各自翻身上马不提。  中元节,鸣禽枝头消魂。可叹一片清歌,都付与流水。欲共莲花低诉,恐芙蕖清寡,不解情思。念几番沉浮,哀情别绪,谁与温存?  空樽夜泣,青山不语,白日悬空。翠玉山前,惟是有,一树无花,摇荡薄云。天长梦短,问何时,重见芳绽?叹方罢,忧无处寻个利刀,直断心上缠愁。  一山梅树。不到花季,不闻香,空余叹息。  缓步上山,寻得那棵梅树,轻抚枝干,不知言何,不知何言。  解下月华剑,撅地数尺,自怀中取了瓷瓶,将里头素灰尽数撒下。闭目一叹,又盖上新土,举目望时,心内暗道,今年雪后,这一枝,该着更洁了。  镱哥,你冷清多年,今儿有人来陪,也可略解。  再等几年,我亦来会,莫要闭户不启才是。  我日思夜想,你却终不来会,原道是你不愿再来这俗世。今儿一想,倒也是,这儿污浊一片,莫要污了你的衣角。  你不来,我自会去。  早刻进骨来,溶进血里,那一分一寸,何处不晓得想你。口里说的,无非是你哄我,我哄你,心里想的,也不过是你骗我,我骗你。  我只求你晓得一点,一呼一吸间,必是念你一声。这天地空荡,若没了你,叫我如何自处。  我早不是立在四角天际下,只会眼光追逐你的刘锶了。  但若还能有点真的,也是对着你的时候儿。  今儿埋这儿的孩子,是我欠了的。他太老实,命也不好,身前折辱他的,我必讨回。亦怕他身后还被欺负,劳烦镱哥一阵子…至于我,此生还了你,来生亦只随你,只盼得空能还。  待这头儿罢了,我愿长埋翠羽山,生生世世不再离开。  身后一阵脚步,也就立起身来:“这麽久,花雕很难买麽?”  “我带来的并非花雕,可你也会有兴趣的。”  这声儿…我摇头道:“在这儿,别说那些腌雑的。”  身后人轻笑:“你没把我赶下山去,看来我在你心里,还不算很脏。”  我扭头一笑:“有我在,哪儿轮得到你说脏?韩焉,你还真是神通广大,晓得到何处找我。”  “若不是有急事儿,我也不敢来这儿。”韩焉着件浅紫的衫子,衣襟带风,飘然自得,笑得淡然。  “甚麽事儿回了府再说吧。”我摇摇头,回身道,“这回子,不乐意想那些。”  韩焉行至我身后:“这儿是你的禁地,我原不该来的。”  “来都来了,何必说这些。”  韩焉沉默一阵,突地冲那梅树跪下,叩首三记,口里道:“不才韩某,给二王子磕头了。”  我抿唇望着,并不言语。  韩焉跪着不起,双手合十:“二王子莫要生气,今儿韩某冒昧来了,就是想请王子作个见证,于二王子面前,韩某必不说假话!”  我还是立着,根本不搭理他。  韩焉轻道:“刚三王爷埋的那个孩子,叫文思,姓欧阳,是豳国人,家世青白,其父曾任豳国礼部尚书。书香门第,满门才情,其人耿诚聪慧,长得极是讨喜,行事稳妥,二王子可放心。”一顿又道,“他是我一手送至三王爷身边儿的,三王爷喜欢他,叫武圣不乐,好容易得着机会,抓了起来。三王爷不好动手,我就擅自作主,想救他出来,不想阴差阳错,反害了他的性命。”说着又扣个头,“韩某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现下心里愧死了,不知怎麽和三王爷说,求二王子示下!”竟伏在地上,不再起身。  我负手冷笑一声,回身行远。  行到山脚,见着连之,不由皱眉:“来了多久,怎地不上山来?”  连之踌躇一阵:“我来时,见着韩焉…”  我叹口气,拉他手道:“这儿还是静些好,今儿来了好些人,打扰镱哥多时了,这就回吧。”  连之瞅眼山顶:“韩焉走了?”  “他?”鼻中一哼,“他有话和镱哥说,我不想听。”抬腿就走。  连之忙的拉住:“你留他一个在山上?”  “他武艺不差,也不缺银子。这山上除了雀鸟,只有梅树,你还怕出个猛兽吃了他不成?”我冷冷一笑,“要说,我倒还怕他一把火烧了这山头呢。”  连之眉头轻颦:“韩焉说你必不理会他,叫我带句话给你。”  我似笑非笑瞅他一眼:“他叫你带话?”  “是。”连之硬着头皮道,“他说武圣当年的四大密侍查到了。”  “哦?”我左眉一挑,“他如何查到的?”  “这个…他没说,我亦不好问。”连之摇首道,“他说,四大密侍,沈莛秦莘是你见过的,另外两个,一个是胡大夫,也就是那个甚麽古大夫,另一个,就是…”  “高公公。”我叹口气闭目。  “你,你晓得了?”连之语带诧异。  “我只是奇怪,韩焉怎麽晓得的。”摇头举步,“看来,我看走眼了许多人。”  连之追上来:“你就这麽放着韩焉不管了?”  “他?他不是我能管的,亦不是我该管的。”我勉强一笑,“眼下有别的事儿,比这要紧十分。”  连之摇摇头,与我回府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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