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岑旭尧走出门来,见到她后愣在原地,书小童看着他,他西装革履,这么冷的天,也只是多加了一件并不是很厚的深色大衣。不知是要去哪里,公司?抑或是去她的婚礼? 书小童停下脚步,嘴里呼出大团大团的白气。对面的岑旭尧扬起唇角,眼眶却红了,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十分明显。 有一片雪花落在书小童的长睫上,很快融化成水,挂在那里,摇摇欲坠,如一颗透明的珍珠。 他走上前紧紧将她搂入怀中,是因为太幸福了吧,书小童竟觉得鼻子都泛起了酸。 两人什么都没有说,也无需说什么。雪还在不停的下,晶莹剔透的六角冰花,落在他们的头上,睫上,身上,四下静谧,只有两颗心砰砰响着,一切美得不可方物。 许久之后,他终于放开她,双目熠熠生辉,倏然抱起她来,往屋里走去。 书小童很乖的任他抱着,脸依着他的胸膛,那里有砰砰的声响传出,有些急,但却有力,书小童觉得安心,其它的事情一概不愿多想。 屋里很暖和,岑旭尧抱着书小童在屋里绕了一个圈,方才将她放了下来,惹得书小童忍不住的想笑。 因为衣服都潮了,岑旭尧想找衣服给她换,一色的西服西裤,找来找去都觉得不合适,天气冷,也不可能再穿衬衫短裤,西服更是不合适,最后只得拿了一套浅色的家居服。 家居服穿在身上又宽又大,裤子长得及了地,书小童卷了好几个卷,脚上岑旭尧的棉拖也大,后面长出很大一截,她想起小时穿妈妈的鞋子就是这样,像是划小船,忍不住的扬起唇角,明明一点也不合适,却只觉得均有一种奇异的熨帖,温暖得恰到好处。 开了门,才发现岑旭尧一直站在门外,背靠墙,看她出来,只是笑。她极少见他这样笑,傻得有点孩子气,看他那样盯着自己笑,脸颊竟烫起来。 他牵着她的手下楼去,只觉得她手很冷,到了楼下让她坐在沙发上,伸手想要抬起她的脚,她不由得缩了缩,他看了他一眼,那样温柔的眼神,让她没再避开。 他将她的脚放于自己的膝上,用双手握着。原本冷到麻木的双脚,渐渐开始回温。在这样极冷的天气里,他的双手竟暖到不可思议。 但这样的亲昵还是让书小童有几分不自然,她不太敢看他,只得双颊绯红的盯着深咖色毯子。 手机铃音倏然响起,岑旭尧掏出手机看了看,之后抬头看向书小童:“我接个电话。”说完站起身去。 书小童心里有几分不安,待岑旭尧接了电话回来,便说得出去一趟,书小童几乎是已经确定了:“是子默吗?” 岑旭尧蹲下身来,握住她的手:“别担心,一切有我,我就是去见他一面,很快便会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书小童觉得既然是自己惹出来的事,实在不该让岑旭尧一人去面对。 岑旭尧却说:“相信我!在家等我,好不好?”书小童终是没再坚持,岑旭尧站起身离去。 岑旭尧离开后,时间倏然慢了下来,一秒一秒的,慢如蜗牛。书小童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来打发这难捱的时间,偏偏这屋里纤尘不染,最后终于想起来可以把自己的衣服洗了。 洗衣房里有洗衣机,书小童偏偏自己用手洗,两只手冻得通红。她只怕很快洗完便无事可做。 果然,洗好衣服后只能呆坐于沙发上,打开电视,上演的什么完全看不进去,只觉得声音嘈杂,只得又关了。 想打电话给岑旭尧,拿起座机终是没拨,门铃声倏然响起,书小童几乎跳了起来,以为是岑旭尧,径直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位身着正装的年轻女孩。 看到她后标准的露出8颗牙齿:“书小姐,你好!打扰了。” 书小童不明所以,听那女孩继续说:“我是姚秘书,我们放下东西便走。”说着看向身后,书小童这才发现她身后还有人。 不待她看仔细,那几人便抬了移动衣架进来,足足有10多个,均挂满了不同的服饰,下面还有整齐排列的各式鞋子。待书小童反应过来,那些人已经离去,包括那个年轻女孩,走时替她带上了门,“哐当”一声微响,书小童才回过神来。 衣服均是新的,站在一旁,都能嗅到一点点衣料崭新的特殊气味,吊牌还完好的挂在上面,书小童取了起其中一张来看,后面一排的零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实在是贵! 电话倏然响起,书小童有些踌躇,不知该接不该接,应该是找岑旭尧的,可那电话一直响,书小童终是接了起来,没想到却是岑旭尧,只听他说:“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就只是这么一句,大概是怕她担心。 书小童心安了不少,挂了电话方想起来应该问问衣服是怎么回事?想着他快回来了,也就没回拨过去。 书小童在屋里坐了一会,不知怎的就坐到了屋外门前的廊上去,只想着他怎还没回来。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白茫茫的一片,原本还能看到一些断续的绿,现在看上去,几乎都寻不到,枝叶上露出一点点,也带着隐约的白,不甚明显。 雪停了反而更冷,屋里是暖和的,书小童却呆不住,坐在门前看着被雪染得纯白的走道。 倏然听到一点细微的声响,窸窸窣窣,越来越近,不远处岑旭尧正一步步的走来,身着深色大衣的他在这纯白的世界里鲜明得让书小童移不开目光,她站起身,向他走去,越走越急,后来便跑了起来,跌跌撞撞直扑到他怀里去。 熟悉的温暖,她的心终于完全安定下来。岑旭尧抱着她,太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但却没有挣开,只听他说:“傻瓜!” 待进了屋,书小童才发现岑旭尧的嘴角青紫一片,她能猜想到是怎么回事,舒子默定然是气极了,才会动手,因他一向都温文尔雅。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抚上他的唇角:“疼吗?” 岑旭尧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这点疼算得了什么呢!只要能与她在一起,再大的惩罚他也甘之如饴,书小童煮了熟鸡蛋来给他散淤青,问起那衣服来,才知道是他让手下的人替她买的。 岑旭尧说:“我们一起去买菜,你做饭给我吃好不好?”他喜欢这样,有家的感觉。 “好!”书小童微笑。 因为要出门,书小童换了了新衣,十分合适,像是量身定制的,她不免诧异,问岑旭尧,他笑了笑,方说:“因为我抱过你。”他这样一说,书小童反倒有些窘迫起来。 超市离住所有一段距离,所以岑旭尧开了车去,车内回响着BertieHiggins的《卡萨布兰卡》,一首老歌,为爱情而作。 岑旭尧不知该买些什么,倒是书小童精挑细选,他推着车,跟在她身旁。 回去以后两人开始做饭,其实大部分是书小童在弄,岑旭尧只听书小童的命令,打个下手。后来便说:“我们请个阿姨怎么样?” 书小童显得有些傻乎乎:“为什么?” 其实除了前不久与书小童的那顿早餐,岑旭尧就没在这个家里吃过饭,应酬太多。见书小童这么说,忍不住笑:“我想以后会经常回家吃饭。” 听他这么说,书小童觉得温暖,却不知该如何答,半晌才说:“你看着办吧!”说完脸便多了一抹红晕。 饭间,书小童偶尔会有些愣怔,岑旭尧看到眼里,没说话。后来书小童终于说想打个电话,怕韩玉担心。 电话里,韩玉直骂她是疯了!说:“书小童,你知道舒子默他有多痛吗?他躲在洗手间里哭,一个大男人,竟哭成那样,我在外面,都听不下去了。你怎么能这样做?怎么能伤害这么爱着你的人?” 书小童没有解释,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觉得胸口像压了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喘不过气来,太难受,眼泪便簌簌的掉下来。 看书小童没有声音,韩玉的语气软了不少:“童童,我只是希望你幸福,这个世界上,要遇到像舒子默这般爱你的男人该有多难。” 书小童挂了电话,只觉得疲惫,转身看到岑旭尧,迅速把泪抹了去。 晚上两人坐在毯子上,书小童窝在岑旭尧怀中,四下都很安静,后来书小童叫一声:“旭尧!” “嗯!” 过了好大一会,书小童才说“其实我和你一样,当年,我亲妈妈也不要我,还有姐姐。” 岑旭尧一愣,听书小童继续说:“她说要去给我买糖果,一去就没有再回来,当时虽然害怕,但还有姐姐在身边,后来姐姐病了,那样熬着,我害怕极了,可是没有办法,没人帮我们,最后姐姐也走了。我在马路上一边哭一边走,想要带姐姐回家,可是找不到方向,到处都是人和车,我又累又饿又怕,最后晕倒了。” “当我醒来,便看到了书爸爸书妈妈,我跟她们哭着说姐姐还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即便她死了,也不能让她那样一个人躺在那里。可是,当我带着他们回去时,姐姐已经不见了,妈妈说姐姐可能被好心人葬了,让我别难过,说这样姐姐就可以回家了。” “当时爸爸妈妈是来承安办事。我遇到了好人,才能活到今天,还可以念书,我真的很感谢他们,他们待我像亲生女儿一般好,可是,我却来不及孝顺,他们走得那么急。” “在泽阳,邻居的孩子都知道我是被爸爸妈妈捡来的,都不怎么与我玩,爸爸妈妈为了给我一个好一点的环境,才搬到了伊里。搬到伊里那天,经过你家门前,我看到了你,你手里拿着一辆木制的小车,可是轮子不见了,你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最后,却对我笑了一下。” “我以前不敢说,因为妈妈让我别说,那时我以为,我是因为太淘气,太不听话了才被亲生母亲遗弃,所以被收养后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乖,不敢惹爸爸妈妈生气。长大一些,才知道,一个母亲是不会因为孩子不乖就把他遗弃的。” 书小童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是在讲着一个故事,并不关乎自己,可岑旭尧觉得难受,难受到脖颈发紧,嗓子发涩,半晌才问出一句:“我当时真的对你笑了吗?” “嗯!”即便是在说着这样不堪回首的往事,书小童也没有觉得太悲伤,只因她身边有他,盛大的温暖触手可及,这样的幸福冲淡了所有曾经不幸所带来的苦痛。 “但我想,母亲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这么做。”书小童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客厅里却一字一句的很是清楚。 这一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多余且苍白无力,岑旭尧没说话,只是更紧的抱住了她。 许久之后低头一看,方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她那样窝在他怀里的样子,像个婴儿,他终于知道,岑明杰走的那天,书小童为什么会那么害怕,担心他无人照顾,原来,这所有的一切,她都曾经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