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小童心里五味阵杂,抬起了头:“好,我跟你去美国。”别无选择,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因为高兴,舒子默红了眼眶:“童童,谢谢你!”因为爱,他在她面前总是这样低的姿态,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是,他心甘情愿,只要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即便她不爱他,他也觉得满足。 这时,一个约莫7岁左右的小男孩走了过来:“姐姐,你要离开吗?你为什么哭?” 书小童转头看向男孩,迅速擦拭去脸上的泪,说:“姐姐眼里进了沙粒。” “你要离开吗?”男孩又问。 书小童点头,男孩似乎颇有些难受,沉默了一下,才说:“可是姐姐的腿还没好。” “你腿怎么了?”舒子默连忙问。 “姐姐的腿摔断了,现在还不能走路呢。”男孩抢先回答。 “是哪里?我看看!”舒子默说着就想卷起书小童的裤管。 书小童制止了他,说:“我没事,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你别担心。”舒子默心里难受至极,只觉得那天打岑旭尧是打轻了,应该把他往死里打才好。 “我们马上离开好不好?”舒子默怕有人找到这边来。 书小童看了男孩一眼,说:“他妈妈出去了,不管怎么样,得等她回来,是她救了我,这段时间,多亏了她的照顾。”说完又看向男孩:“林子,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正说着,一个挎着竹篮的女人推开栅栏走了进来。林子转头一看,说:“妈妈回来了!” 普通农村妇女,简单朴素的布衣,长发绾成髻,面色经太阳久照散发出健康的光泽,看到舒子默不免愣了愣。 书小童向女人说:“乔姐,这是我朋友,舒子默。” 舒子默站起身:“乔姐,谢谢你救了童童。” 女人随和的笑了笑,语言也显得朴实:“没什么,我只是刚好遇见。”顿了一下又说:“进屋坐吧,等下一起吃晚饭。” “不用了,我准备带童童走,还有事——需要处理。”舒子默说,他只想快点离开,只怕生出事端来。 “子默,不必这么急的。”书小童说。 “你不是想快点离开吗?我想早点做准备,我们就不要再耽搁了。” 书小童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临走前书小童给乔姐留下了一些钱,虽然不多,但也是她的心意,乔姐是个实在善良的女人,想着当面给她定然是不会要的,便拿信封装好悄悄塞给了林子,叮嘱等她离开后再交给他妈妈。 林子颇为好奇:“这是什么?” 书小童说:“等一下你和你妈妈一起看吧。”男孩便没再追根究底。 两人辞别了乔姐和林子,便离开了。 书小童的腿走路还很困难,所以舒子默便一直背着她。他觉得幸福,她现在离他这样近,而且以后,他们都会一直在一起,直到老去。 书小童颇有些过意不去,问:“我是不是很重?” “是啊!重得不行,不过没关系,我记着账呢,以后我要是哪天也摔成你这样了,那你就要背我。”舒子默玩笑道。 书小童没说话,她记得,岑旭尧也这么背过他,当时,他要求她讲故事,她怕以后再没有机会给他讲,便说:“我今天多讲几个给你听好不好?”他回答好!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哑。那样的声音让她难受。 在眼泪滴落在舒子默的背上之前,书小童迅速擦拭了去。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为何还要频频回顾。我已经不爱你了!她对自己说。 在刚得知他已结婚时,她痛恨过他,一心只想离开,可他偏偏不放手,后来便麻木了,仿佛不爱,也不恨!这样也许是最好的,不管爱还是恨都那么辛苦,不如就当陌生人,那些记忆,也不过只是一场奢华的梦。 舒子默的车是与其它车辆停放在一起的,怕书小童问起,便让她在路边坐等,自己去取了车来,顺便发了个短信给岑旭尧,说医院有事,得暂时离去。 一路上,书小童一直很沉默,舒子默问一句,她便答一句,多余的一字都没有。舒子默握住她的手,她转头看了看他,笑了笑,可那笑还没走到眼底便无迹可寻。舒子默想,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的伤痕,也可以让人忘记。 舒子默没有带书小童回家,暂时把她安排在了酒店,书小童心里明白,是因为舒爸爸与舒妈妈,她理解,他们大概难以原谅她。 书小童没有回服装店,她腿脚不方便,而且也无心打理,岑旭尧有店门的钥匙,不管他怎么弄,她也不想再管。 一切手续很快办妥,书小童没能见舒爸爸与舒妈妈,舒子默说:“等从美国回来,再去见他们。”书小童想,这样也好,当别无选择,当连自己都难以面对,便只能如此。 两人去了机场,下车的时候,书小童回头看了看。也许,会很久,很久都不再回来。至于找母亲的事情,只能暂时搁下,她实在太疲倦,需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休息,什么都不再想。 书小童与舒子默坐在略显嘈杂的候机厅,时间差不多了,书小童站起身:“我去下卫生间。” “我扶你去!” 书小童看看了身旁的拐杖:“没关系,我可以的。 “好!”舒子默点头,作为医生,他知道,她应该靠自己多走动,这样对恢复有帮助。 书小童从卫生间出来,无意中抬头便看到了正四下张望的岑旭尧,她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迅速后退几步躲避在一旁的盆栽后面。心脏扑通直跳,还夹杂着一阵阵隐隐的疼,她不由得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在找她吗? 岑旭尧还在四处张望,书小童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难受得掉下泪来,不是不爱他了吗?不是还恨他吗?为什么见到他,却还这么疼! 书小童背靠墙蹲下身,手掩着嘴,眼泪簌簌掉落,从指缝间泄露出断续的哽咽声。她终于知道,她是不可能与舒子默在一起的,即便他愿意等,她最终也给不了他什么,岑旭尧是刻在她内心的一枚刺青,任凭时间流逝,也不可能消失不见,即便是死了,也会一起带进坟墓。 她这一生,就算不能与他在一起,也再不可能爱上别的男人! 书小童站起身,用拐杖支撑着踉踉跄跄的出了机场,脸上还挂着泪,那样狼狈的样子,引来不少人侧目。走出机场,急急伸手拦了一辆出租,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得说:“先走吧!” 出租司机见她泪流满面,到也什么都没问,开了火,很快驶离了机场。在车上,书小童掏出手机,编辑了许久,最后只给舒子默发出去三个字:对不起! 而在机场的舒子默,接到这短信时倏然站起身,本能的想去把书小童带回来,可最终却只是浑身无力的重又坐下,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直到有眼泪掉落在屏幕上。 身旁的箱子里还搁放着书小童离开那天落在婚纱店里的包,包里有她曾经用过的那个敝旧的诺基亚,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样,镜子、梳子、唇膏、手霜、便利贴…… 那天她走得那么慌乱,以至于连包都忘记了带。他一直把这包带在身边,仿佛是一种念想。他要的便不多,只希望她能给她机会,对她好,守护她,可是,即便这样的机会,她也不愿给他。他想要抓住她不放,她却一味的逃。 就这样吧!还能怎么样?如果不能忘记,便一直这么痛下去,也许有一天,麻木了,也就好了。 舒子默站起身,朝安检口走去。 书小童回了泽阳,有的人,即便忘不了也只能远离。 腿伤好得差不多后重新开始上班,并且四处打探母亲的下落,整天忙忙碌碌,看似充实,内心却是空的。但她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不久后的一天,下了班,却在公司门前见到了夏水铃,她站在台阶下,离她有大概10米左右的距离,那样看着她,眼中带着泪,却是微笑。一会后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低下头,只叫了声妹妹,泪便掉落下来。 书小童愕然看向她,反应过来后想要笑一笑,却只是一味掉泪。 两人去了附近的饮品店,彼此凝视,只觉有千言万语,一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许久之后,夏水铃才说:“原谅姐姐!” 书小童摇了摇头,这所有的事情又怎能说全是夏水铃的错,她竟然没有认出她,她曾经就站在她的面前,离她那么近,可她竟没有认出她!还傻傻的以为她已经死了,她也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 “是我不好,当初,我以为你死了!”书小童的眼泪簌簌掉落,抬起手抹了一下,努力笑了笑:“我离开后,你是怎么过来的,一定吃了很多苦吧?”这么说着,眼泪又不停的涌出眼眶,从下颌滴落在衣襟上,湿了一片。 夏水铃也忍不住的掉泪,断断续续的说着这几年的事情,最后,伸手擦了擦泪水,说:“我和旭尧离婚了。” 书小童心里像是海水起了浪,不停翻腾,她想不动声色,拿着盛满柠檬茶玻璃杯的手却忍不住轻颤,是因为她吧,他们本应该好好的,却因为她走到了离婚这一步。 夏水铃看了看落地玻璃窗外,说:“我以为我很爱他,现在离开了,静下来想想,其实,我希望得到的是另外的东西,只因为他有可能让我拥有所渴望的,才想靠近他,如果他什么都没有,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也许,我便不会费尽心思的想要和他在一起。我知道你们至小就认识,和他在一起的人,应该是你!” “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书小童说。感情这回事,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她与岑旭尧,曾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即便已经成为过去,但却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即便她心里仍然有他,也不想再回头。 书小童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虽然不幸福,但也在慢慢远离苦痛。安静,平淡,这样的日子,是她想要的。 夏水铃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在逃避,因为不想再受伤。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童童,旭尧他是爱你的,我希望你能幸福。”顿了一下,又说:“一切都是我设计的,那个孩子,不是旭尧的!” 书小童不免愣住,看向夏水铃,只见她努力笑了笑,数月前的事在夏水铃的脑海中浮现,一切清晰明了,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一开始,夏水铃并没有怀孕,她去医院花钱弄了个假证明,以此进了应家的门,并希望结婚以后可以尽快怀上孩子,这样的话,一切便可以瞒天过海。 可是,结婚后,岑旭尧从未与她同床过。即便她尽力的做好一切,尽力的对他好,甚至有意无意的诱惑他,却也是徒然。这样继续下去谎言很快便会被揭穿,走投无路的她只得去找方正航。